「一張丟空了無人坐的櫈,仍令我再不禁地行近…… 」電台播放著一首舊歌---夏韶聲的空櫈。 也許我就是那張丟空了的櫈,兒子緩慢的一步一步向我走過來,倚靠在我身旁,哭了。 我知道兒子為何哭,我也想哭,但我得撐下去,因為我就是兒子和父親絕無僅有的共同回憶。
我是一張獨一無二的木櫈, 由一棵有無數年輪的柚木造成的木櫈。 在五十年前,父母把我從一家電器店帶回家, 當時那家電器店除了買電器之外,還售賣少量木製家俱。 父母本想購買抽氣扇, 但就被我這張放在一角的木櫈深深吸引着,最後沒有足夠金錢,便放棄了抽氣扇,把我買回新居。
父親最疼我。每天下班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替我清潔,由頭到尾徹抺一遍,所有空隙都一塵不染, 然後就坐到我身上來,一會兒閱報,一會兒閉目養神,但無論如何,我總能感受到他那輕鬆愉快的心情。
一年後,家裏來了一位新成員。他擁有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一個大鼻子,長得很似他爸爸;唯獨那櫻桃小嘴,像他媽媽。他的到來,為這個家帶來了許多歡樂。看著他一天天的成長,從嬰兒床上哝哝呀呀、輾轉反側,到天天拉著爸爸,要跟爸爸一起坐在我的身上讀故事書,我見證着這個家一天比一天幸福。
有一天,父親和母親鬧翻了。接著的數月,他們不是不瞅不睬,就是為了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有幾次母親更把我推倒在地上,這令父親更加憤怒,還提出了離婚!自此之後,我再沒有見過母親和當時年僅三歲的兒子。
母親和兒子走了以後,父親每天回家,就會跟我聊天。我記得他曾經說過,他仍然很愛他的妻兒,只是沒有勇氣去面對他們。
時間一天天過去,父親就一天天老去。轉眼間,父親退休了。他退休後的生活好不休閒,日間相約三五知己喝茶、下棋,夜間就和以前一樣,總會順着我身上的木紋輕撫我。
在一個寧靜的晚上,父親躺在我的懷中,輕輕閉上雙眼,安祥的睡着了,再沒醒來。
我陪父親走過了半個世紀,度過了最幸福快樂的時光,捱過了最低沉的時刻。我跟他的經歷好比我身上的紋理一樣豐富,我相信世界上沒有一個人比我這個「知己」更了解他,我一生的歲月裡亦因父親而過得光輝及更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