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刺耳的鳴車聲劃破這個寂靜的夜晚,它就如同夏天的蟬聲一樣令人煩躁不安。
這陣刺耳的聲音為急症室帶來了一個兵荒馬亂的夜晚,四處都都是來來回回的醫生丶護士和病人,還有從急救處理室傳來的各種撕心裂肺的痛吼聲,在這個荒誕混亂的混況中我大概是一股清流,我無力的躺在擔架上,靜靜地感受從頭髗發出的劇痛,耳邊響起的是一句句我聽不明白的英文和不明意義的數字,我仿佛置身於電視世界中,一切都令人感到既陌生的感覺。在這一切虛無的感覺裏,我終於失去知覺。
真是一個靜謐舒適的早晨啊!溫暖的陽光輕輕地打在我的身上,鳥兒清脆的叫聲不絕於耳,芬芳的蘭花香滿溢整個房間,不禁令人讚嘆生命的美好。然而,一切只是我的暇想, 紗布仍然緊緊地綁在我的頭上,氧氣罩牢牢地蓋在我的臉上,呼吸機傳來有節奏的嗶嗶聲,漂白水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房間,這股極端的陌生感到現在仍然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在我恢復意識後,我曾經嘗試過挪動自己的手腳,也嘗試撑開自己的眼皮,可惜一切都途勞無功,我只能像一條青瓜一樣躺在病床上一邊等待傷口癒合,一邊感受着時間的流逝。
我的母親每一天都會來探望我,她會細心地幫我拭擦身體,為我閲讀每天的報紙,期待着她的聲音能夠把我喚醒,我的頭腦是清醒的,但也只能靜靜地聽着母親抽啜的聲音,再也不能起身輕抱這個的瘦小的女人説一聲「我很好,不用擔心」,最初我還是很期待自己能夠重新再控制自己身體,但每天聽着母親哭哭啼啼的聲音,自己只能無力地躺在牀上,一切一切都令我感到煩燥,一開始的期望也漸漸被母親的聲音和頭臚鋭心的痛狠狠地磨滅成絕望。
當一個人無聊的時候就會開始胡思亂想,而一個人甚麼時候會感到脆弱?我想深夜一個人待在病房應該也算一個吧。我總是盼望失去唯一的意識,期望有人能夠把我臉上的氧氣罩拿開,希望醫生來宣判我的死期,我再也看不見未來,我對於母親來說也的只是個拖累,唯一應當有的生存方式是無聲無息地在一旁發霉,不要害人地死去。但我這個廢人也只能躺在床上自怨自艾,默默祈禱上帝能夠盡快失去知覺,不去再想。
在模糊之間,我感到一股暖流在在我的手中匯聚,我輕輕挪動我的手只聽見護士的叫喊聲,「快點叫醫生,病人醒來了!」大概上天真的聽見了我的祈禱,我終於看見我未來的一點光芒,我嘗試用虛弱的雙手撐起身體打算好好看看窗外,我張開雙眼但前方仍然只是一片黑暗,我的心中不禁一沉,難道上天只願意給我一把抽氣扇,卻仍然要把我原有的一扇窗和一道門緊閉?
「診斷為突發性視覺神經衰歇。」
「...甚麼?」坐在我身旁的母親開始抽泣,她抽抽噎噎的樣子令我的心情更加煩躁不安。
「我不能斷定由於傷口發炎引發的高燒是否引致病情的源頭,而且你的病情都已經維持了兩個星期。」醫生放下手中的報告再次抬起頭「你現在的情況不太樂觀,或許會有其他方法,但以目前的醫療科技來説......我們也束手無策。」
「⋯⋯」我只能咬緊嘴唇,靜靜地聽着醫生對我宣判的緩刑。
「家屬方面意下如何?有需要的話院方可以協助你做一個証明,方便以後申請津貼。」我聽見一些紙張挪動的聲音。
「我們不需要!我的兒子不需要傷殘人士登記證!他才不是傷殘!你這個庸醫」這把失控的女聲,聽着我已經不感相信這個女人是我的母親,而那句「傷殘人士登記證」卻深深地刻在我的腦海中。
從那夜起,我生命中的所有燈光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