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 綿綿的, 卻是那麼可怕。

一個看不到月亮的午夜,沛翹張開眼睛,想出外走走。她步出房間,走下樓梯,發現博士正坐着他的輪椅在大廳中央仰望天空。

「爸,你怎麼還沒有睡?」博士把沛翹叫去,指着天上一道微光: 「看到了嗎?那是月亮在為這可憐的世界所盡的最後一分力。」沛翹望着, 想着, 大廳十分寧靜。

「沛翹,」沛翹轉頭看着博士「記得要好好珍惜這個世界,即使只剩下一秒。」

「爸...」

「沛翹,妳是一個好孩子,但是如果妳想家,要告訴我啊。」

「博士...」

「好了,沛翹,睡吧。好好睡吧。」博士轉身離開。

沛翹走回房間,望向夜空上月亮僅餘的光芒,讚嘆大自然的堅毅在絲絲細雨中仍毫無保留地呈現。

沛翹再度張開眼睛時,已是早上十時半,昨晚的雨還未下完。

天空此時只是微亮,原來該有的光芒已被烏雲完全遮蓋。沛翹緩緩走到窗前,她頓時呆了─對面大廈的頂樓變得彎彎曲曲,大廈牆身開始剝落,窗戶因失去支撐從高空墮下…

「是酸雨。」

沛翹走下樓梯,博士注視天空,一臉平淡。

「爸,這場雨,還會下多久?」

「不知道。」博士移向辦公桌,拿出一件黑色的雨衣「必要時就穿上吧,它可以防止酸雨入侵皮膚。」

沛翹接過雨衣,兩人默默地站在大廳,向天空祈禱。

不知何時一道閃光劃過天空,沛翹回過神來,按開電視開關。

電視螢幕上播出一段美國的片段。美洲正下着冰雹,人們慌亂地向有屋頂的建築物跑去,部分馬路被冰雹擊陷,車輛也遭破壞。非洲正下着大雨,原來乾旱不已的土地被突如其來的大雨衝破,人民卻紛紛拿出容器盛載難得的雨水。中國大部份地區出現酸雨,出外玩耍的小孩被酸雨侵害,慘叫聲連天。北極的北冰河只剩下一小段冰川,所有動物扶老攜幼,緩緩移向牠們唯一的希望。其他地方水位亦不斷上升,全球四分之一地區發生嚴重水災,死傷連連。

此時,博士家門外一群焦躁的人正拍着門:「開門!開門啊!」

沛翹看看博士,徵得同意便打開大門。

「博士,你幫幫我們吧!」那群人身穿多層衣物,外加一件雨衣,顯然十分畏懼大自然的力量。

「這是天災,我也控制不了。」

「甚麼?你不是博士嗎?你很厲害不是嗎?」

「你們不要激動…」沛翹不知如何是好。

「你們還不明白?這是人類犯的錯啊!你們也該把這世界歸還給大自然了吧!」博士激動起來。

突然,一聲巨響將人們的目光都拉回電視螢幕上。

非洲現時情況十分惡劣:洪水掩蓋大地,建築物地基下陷,母親抱着軟弱無力的孩子哀嚎。美洲的冰雹漸漸溶化,平地被水浸着,街上空無一人。中國很多建築物遭到破壞,國家總部頂樓已扭曲變形。沙漠刮起不尋常的風沙,更出現一瞬即逝的龍卷風。

「沛翹,穿上妳的雨衣吧。」

沛翹聽罷把黑色雨衣穿上:「爸,你打算怎麼辦?」

博士移到床邊,說:「沛翹,這房子是我蓋的,我不會離開。」博士坐到床上「外面的地上有充滿酸性的雨水,妳坐我的輪椅離開吧。到高地去,洪水來時也可以撐一會兒。」

「博士!」沛翹含淚。

「沛翹,如果可以逃過,去找妳的父母吧。要珍惜這個世界,即使只剩下一秒!」

「我不要!」沛翹大哭起來「博士跟其他人不一樣,不會丟下我,愛惜大自然...」

「沛翹,」博士從抽屜裡取出一個吊飾「這個給妳。想家的時候,它會陪着妳。」

沛翹哭着接過吊飾,緊緊抱着博士。

房屋左右微微搖擺起來「好了,沛翹。走吧!快走!」博士把沛翹推開,讓她坐在輪椅上,用力把輪椅推向大門。

沛翹回過頭去看博士,博士正向沛翹揮手。

沛翹離開後,房子隨即塌下。她把吊飾放進口袋,用力推動輪椅前進。

沛翹朝着山移去。移着移着,沛翹覺得輪椅開始減慢下來。她向下一望,輪椅的車輪已被侵蝕,變軟。沛翹用盡全力加快速度。她愈來愈快,愈來愈快,─輪椅的滾輪剝落,沛翹倒在地上,擦傷了手。雨水打入手上的傷口,沛翹立刻站起來,向山奔跑。

現在,沒有一刻容許她去思想。

沛翹的鞋子開始灌入雨水,眼看快到達山上,她不想放棄。

腳下的水位愈來愈高,沛翹從口袋中拿出吊飾,絕望的淚水流下來。她邊跑邊哭,突然拌到一塊石頭,趺倒在地,吊飾掉到半米之外。

沛翹抻手拿回吊飾:「夠了。夠了。」她大哭起來,轉身躺在山上。

「啊,好久沒有這麼涼快了。夏天,應該這樣才對呀!偶爾下下雨,多好…」沛翹的眼淚從眼角流下。「我該是這裡唯一的生還者吧?地球就還給你了,大自然。」

從太空望向地球,此時的它,是灰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