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醫療儀器的聲音千篇一律地重覆發響,使原來死氣沉沉的病房更添幾分沉悶。

我靜靜地凝視著躺在病床上的媽媽,她已昏迷了整整五個月,始終沒有醒過來,家裏請來的醫生們都束手無策。這五個月以來,我和爸爸每天風雨不改地來醫院探望媽媽。每一次,爸爸也會緊緊地著媽媽的手,喚著她的名字,雖然媽媽還是沒有甦醒過來。

這樣的戲碼,每天都在醫院裏上演著,可是每一次看到這樣的情境,我心裏總會泛起一陣媽媽昏迷以前未有過的暖意。

我的記憶中,家,不曾像現在般溫暖。

我的家比起朋友們的家更為富裕,我不像其他人一樣須要擔心家裏的事。每每回到家裏,東西都已經被鐘點女傭整理得妥妥貼貼,晚飯早巳被放置在那偌大的飯桌上。我並不特別喜歡作家事,我卻尤其討厭這種毫無參與的感覺。

我們一家在一起的時間很少,爸爸和媽媽都有堆積如山的工作,天天總是三更半夜才回家,即使回來了,他們倆也是各自埋頭苦幹,交談的時間更是近乎沒有。

我每次望著從不露出笑容的父母,我也打從心底感到寒冷。

--直至,媽媽上班時遇到車禍,陷入昏迷那天,一切都改變了。

「鳴唔......」一聲低沉的呻吟把我從思緒中拉了出來,我低頭看看聲音的來源,我登時嚇得全身僵硬。聲音的來源,床上的病人,我的媽媽醒過來了!

「媽媽!是我!認得我嗎?我是恬慧!你的女兒!」我驚喜地看著媽媽的臉,緊緊握著媽媽的手。

「秀瓊!我是你丈夫!我是澤雄!你醒來真的太好了!」爸爸激動地抓著媽媽瘦弱的肩膀,雙眼不禁為媽媽的醒來泛起淚光。

「你們......」媽媽有氣無力地回應我們。

我和爸爸此刻深信,一切都雨過天青了。

「你們是誰?」媽媽緊皺眉頭,一副窮盡全身的力也記不起的樣子。

我和爸爸這刻好像,又遇上另一場大雨了。

經過醫生的一輪檢查,發現媽媽失去了部分記憶,大部分認識的人和經歷過的事都忘得一乾二淨,包括我和爸爸的事。話雖如此,我們始終需要面對失去記憶的事實,所以我們決定,接媽媽出院。

「恬慧!這邊,我找到計程車站了!」爸爸史無前例地大喊著,不停揮著兩手,害我不由得張目結舌地看著他。

「小慧,我們上前去吧。」媽媽挽起了我的手,柔聲喚道。

「小慧?」我傻眼望向微笑的媽媽,她曾如此叫過我嗎?她曾如此微笑嗎?

「恬慧,你在做什麼?快來啊!有計程車啊!」爸爸手忙腳亂地跑過來,氣喘喘地嚷著。

媽媽莞爾一笑,用手帕替爸爸擦去汗水,默默地跟著爸爸到車站去。

我從後凝望著我的父母,心中的寒意已不復再,取而代之的,是溫馨的暖意。以後,緊張兮兮的爸爸和失去記憶的媽媽,我的家會演變成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