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春,中國粵東發生劇烈地震,附近的大亞灣核電站首當其衝,發電機組停止運作。 為了了解核電站受損程度及評估核輻射泄漏風險,我被緊急邀請前赴當地視察。
我叫祖派克,今年58歲,是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原子能研究所副所長。就在地震後的第三天,我已經坐上了飛往深圳的航機上。當飛機漸漸下降時,機窗外盡是白茫茫的一片煙霞,沒有藍天,也沒有清麗的風景線。這種沉沉鬱鬱的大氣,如今已籠罩在神州大地的各處,這可與地震無關。
三十年間中國的經濟發展有目共睹,但與此同時,中國的大好河山卻遭到空前的污染。縱然如此,中國還在大力推動國內汽車產業發展,城鎮中的石板古道,北方的胡同,江南的弄堂正急速消失,代之而起的卻是一條條柏油路,和那無盡的車龍、噪音、廢氣、污染。當然,這中間還有那些有車階級開著汽車在大街上奔馳的虛榮感。但對大多數老百姓來說,想看一看藍天,想吸一口新鮮空氣,已是一種奢侈。這種經濟‘進步’,真是人們所渴望的嗎?
沉思間,飛機已降落深圳。我不顧疲乏,立即趕赴大亞灣。當我剛到核電站的控制中心時,一次強烈的余震突然發生。兩分鐘後,我已發現自己被困在重重瓦礫中,身體雖然沒有受傷,但周邊卻只有幾米的活動空間,身旁除了那位帶我進來的老看更外,已看不到別的人了。
“老兄,真的對不起,把你連累了,不過你們中國人工多藝熟,救人救災的速度是很快的,我們很快便會沒事,不用擔心。”我笑著對老看更說,老看更看來卻有點茫然。
“噢,對不起,恕我坦白,中國給人們的感覺確是個災難頻繁的地方。這其中一個原因可能是這裏以前比較窮,財力有限,但卻急於發展,要面子,所以建成的建築物華而不實。加上貪污腐敗夾雜其中,所以一有地震風暴等天災,房子、學校、橋梁等便容易倒下,害了很多人命,你說對不對?”老漢只是憨憨的笑了笑,也不知他聽不聽懂我的蹩腳普通話。
“我叫阿祖,您老貴姓?”
“啊,姓凌,凌雲壯志的凌。”這下子老漢終於聽明白了。
凌老漢看樣子有七十多歲,皮膚黝黑,像個鄉下老農。可能因為地震關系,大家都怕輻射泄漏,核電站的大部分工作人員都已跑光,只剩下幾個老員工。
“凌老,您說說,像剛才的這幾下地震,頂多七級多嘛,就算前幾天的地震已把核電站控制大樓震傷,這玩藝兒也不會這麽容易塌下啊!唉,中國現在既然有能力上太空,有能力養下這麽多汽車,蓋下這麽多摩天大廈,為什麽不想想吧錢省下來,去把老百姓的房子蓋得牢一點,把學校蓋得紮實一點,把橋梁、堤壩築得穩一點,把煤礦、鐵路安全搞得好一點?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啊!” 老凌還是憨憨的笑笑,對我的牢騷不置可否。
看见老凌木訥的樣子,我開始撇下他獨自沉思起來。
我對中國真可說是愛之深,責之切。我雖然是美國人,但却深深嚮往中國三千多年的文明歷史(如果從有文字與古代遺跡佐證的殷代算起)。難得的是,這文明還一直傳承到今天,這在各文明古國中可說是絕無僅有的了。可惜,今天這文明卻飛快地被西方文化所侵蝕。西方電影,麥當勞等正充斥在中國各大小城鄉,扼殺了千千萬萬地方民族藝術與各具特色的傳統食肆的生存空間。看着中國日益嚴重的污染問题,看着中華文化的没落,真令我扼腕嘆息!
對我來說,中國並不陌生。我年青時曾經在北京大學學習了一年,並遊歷過很多中國的地方。北京的四合院,上海的石庫門房子,江南的水鄉小鎮,嶺南的騎樓建築,都是我所鍾愛的。但這些很“中國”的建築,卻也飛快地被一棟棟千篇一律的高樓大廈取代了。
由於連日來的奔波,我的思緒開始模糊起來。朦朧間,我仿佛回到了青年時代,正踏著單車,和我的小伴侶穿過了錢塘門,經過白堤和蘇小小墓,來到了孤山的放鶴亭。那裏有煙柳畫橋,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那時的山是青翠欲滴的,那時的水是清澈碧綠的,那時的天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