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求你,幫我把這封信寄回我的老家。這十分重……」我用盡最後一口氣向組織人員請求,還未說畢,便低下了頭。那骯髒的臉龐讓人無法直視。
我曾以為,這一輩子都沒有機會寄出這封信。
我當戰地記者好十幾年,曾到訪十幾個個國家,這經驗豐富得讓那些剛入職的記者羨慕不來。你可能很好奇,為何當了那麼多年還沒有升職,舒舒服服地留在這裡不好嗎?當戰地記者是我的興趣,是我的職業,是我的使命。我渴望將一切事實告知於世,並報道戰亂國家的人民生活情況。所以,這份職業一做就是幾十年了。
比較特別的是,戰地記者習慣每次出行時都會攜帶一封信,信裡是一封遺書。若我遭到不遇,就會請求當地人或者朋友幫我寄回家裡。你可能會覺得,為了工作而喪失生命,值得嗎?值得,當然值得,這份工作就是我的命,我願意為了它犧牲所有。那當然,我希望這種事情不會發生,我還有很多事情還未完成呢。
上個月收到上級通知,需要我馬上出發到敘利亞進行報道。我立刻回家收拾行裝,從櫃子裡掏出泛黃的信,把它塞進細小的腰包裡。媽媽對我每次出走已經沒有任何挽留,僅邊打掃著,隨意地與我道別。
敘利亞的機場很簡陋,感覺隨時會倒塌的樣子。為了安全,我和團隊出發前揀選了離戰亂區偏遠的位置,同時又與機場有一定距離。我隨即問問機場職員交通後,便乘搭巴士前往目的地。
四小時後,我們來到荒山野嶺的地方,巴士司機告訴我們需要再另外乘坐露天貨車。待我們上車後,天色漸漸泛黃,那一抹橘黃色的餘光灑落在眼前遼闊無垠的草地上,我隱約看見很多婦人在為作物澆水,衣衫襤褸的。有些身旁更有個男人督促著,婦人稍有不慎,男人便用手上的繩索狠狠地鞭打著婦人,婦人並沒有反抗,趴在地上任由男人肆意玩弄。這一幕畫面讓人看得驚心動魄。我沒有能力阻止,只好用手上的相機記錄下來,待我回去後,必定向世人揭露。然而,當我拿起相機一刻,突然有一股力量迎面而來,相機鏡頭像是被某些東西阻擋著。當我放下相機一看,眼前的男人衝到我面前,說著阿拉伯語,雙手抓著我的肩膀,想要推我下車。我死勁地推開那個男人,一旁的朋友幫忙制止了他。我仍然驚魂未定,只感受到那個男人的怨氣很重。該男人被制止後,便冷靜地坐回我的對面位置,那可怕的眼神仍然離我不去。不僅僅是這個男人,其他人亦帶著異樣的目光注視著我們。車上安靜得恐怖,只聽見車輪碾壓碎石的聲音。我們不敢再作出任何行為,生怕再惹他們憤怒,遭遇不利。
「有什麼危險我沒遇過的?這些都不算什麼,想當年我還……」我還沒說完,就被朋友打斷。「想當年單槍匹馬闖進戰亂區裡進行直播,差點被地雷給炸了。看,我都聽了不知道幾百遍,都能背了,真的是。」朋友邊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一邊氣定神閒地看著書。
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二點,我們早已安全到達旅館。
「別聊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一大早出門。」朋友按下電燈按鈕開關。這房間黑得實在讓我不習慣,還是只是我時差還沒倒過來?結果我一晚上沒睡,顫抖得睡不著。這麼多年來都沒試過如此害怕。我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