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暑假,沒了平日緊湊的課程,學生們終於可以盡情放鬆自己,我亦不免俗,早已與同學約定好結伴前往主題樂園遊玩。
假期的主題樂園總是人山人海,視線所觸及之處盡是一片人山人海,我極力保持著愉快的心情,正排隊等候著玩機動遊戲。盛夏的太陽彷彿特別大,缺乏樹蔭或逞築的遮擋,毒辣的陽光直接灑在我身上,像是要灼熱皮膚般的酷熱使我的心情愈發愈煩躁。在可怕的熱浪下,我興奮激動的心情消失殆盡,奈何友人依舊很是期待玩機動遊戲,我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環顧四周,主題樂園繽紛的色調和歡樂的音樂似乎正中前來遊玩的孩童下懷,他們興高釆烈地蹦蹦跳跳,與我鬱悶的模樣倒成了對比。忽地,腳上一股突如其來的重量喚回了我神智,我低頭一看,有名陌生的小孩不知何時擠到了我的前面,還不慎踩到了我的腳。
我心中的煩躁和不快頓時瞬速澎漲到頂點,無名火起,開口就要吐出不滿的責罵:「小朋友,你插隊了!」受不穩的心情影響,我不自覺用了較大的聲量,還伸手欲推走他。聞言,那小孩轉過頭來抬眸看著我,也許是被我太過嚴厲的口吻嚇到,他的眸子霎地覆上一層水霧,轉眼就要嚎啕大哭。
未料那小孩的反應竟如此之大,我心裏一驚,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因此停下,那小孩被我一推,一屁股跌在地上。我仍是未反應過來,渾然沒留意到逐漸因留意到動靜而向我靠攏的人,和他們臉上責怪與憐惜交雜的神色。
群眾的漫罵聲如同潮水般向我襲來,我慌張不已,正想解釋,發聲能力像是被剝奪去了一般,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見狀,人們把我消極的反應歸納為默認了推倒小孩的惡行,罵得更起勁了。我下意識想避開人群的目光,不自覺後退了幾步,背後卻突然受到一陣猛烈的撞擊,我被推倒在地上,凹凸不平的路面把我的手心磕得生疼。我抬起頭,一名婦人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莫若中年的年紀,麻鷹護小雞般的把方才被我推倒的孩子護在身後,火冒三丈地質問我為何要推倒他的小孩。我狼狽不堪,在婦人咄咄逼人的氣勢下只得道歉,反觀那小孩早已沒了膽怯的神情,正神氣地對我做著鬼臉。
經過一連串鬧劇般的事件,我以全然沒了玩樂的心情,與朋友道別後,我便自顧自地離開主題樂園。在回程的巴士上,有不少人暗戳戳地向我投來打量的視線,也沒多想,以為是他們看我如此沮喪,才向我施捨些關切的目光。我回到家中已是黃昏,家人看我回來了,均笑意盈盈地詢問我今天有什麼開心的經歷,我不敢向他們吐露實情,只好裝出興致勃勃的樣子,說今天玩得很是愉快。
我回到房間,早上出門忘記關掉的筆電正顯示著某影音平台的主頁。我隨意瞥了一眼,卻見自己的照片正作為影片的封面,底下是醒目的標題和驚人的點閱量。「世風日下,中學生欺負小孩,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我不自覺小聲讀出影片的標題,涼意頓時從脊椎竄上腦門,心裏慌張,不忿和愕然交雜,不知如何面對排山倒海而來的批評。我想依次回覆一條一條留言,解釋事件的真相,卻只是徒然——我的解釋被淹沒在一片不理智的罵聲中。
我做錯了事,還被拍片放到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