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那虛弱的中年婦人病逝後,她居住的房屋便一直丟空,變得了無生氣。家中只剩下婦人生前的物品和傢俱,以及那封一直寄放在我身體裏的信——一封還沒有貼上郵票的信。
我在小鎮超過數十年,昔日的總會看到婦人拿著裝滿水的澆水壺,彎曲的身子緩緩地走向屋前的花圃,定時為植物澆水的景象。可惜如今婦人離逝了,沒人照顧的花草早已枯萎,荒廢的老房子日久失修。到了秋天滿地楓葉的時節,房屋依然無人問津,她的兒子音訊全無。我實在不忍心見到如此的景況,遠遊的兒子,你何時才能回來小鎮呢?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村民早已對婦人一事忘記得一乾二淨,所有人的生活依舊如常。
很快冬季將至,鎮上的居民無不加緊進度,佈置室內的家居,又提前購買各式各樣的食材,街道上到處亦充滿了節日的喜慶氣氛。
在平安夜的晚上,雪花從空中飄落,寒風陣陣,整個小鎮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到處亦白茫茫一片。我的頭上堆放著一堆厚厚的積雪,像是一頂新的白色帽子,當作我的聖誕禮物。
不一會兒,街道遠處出現了一個既似曾相識又帶點兒陌生的身影,又不太像是鎮上的居民。
隨著他慢步走近——一位衣冠楚楚,高大魁梧,朝氣勃勃的年輕男子。我想起了!他是那婦人的獨生兒子。他拖著幾箱重重的行李,手中捧著一個個用禮物紙裝飾的盒子,邊走向婦人的家,邊喃喃自語道:「四五年來在外國修讀醫科,一直也沒有機會探望鎮上的母親。這一次回來,必定要給母親一個震撼的驚喜!」
鎮上的居民碰巧目見婦人的兒子歸來,便向他投放輕蔑和鄙視的目光。兒子不明所以,打算上前詢問之際,他的鄰居文姨,面露傷感地告訴他:「你的母親一直等不到你的回信,在半年前因過度憂鬱而病逝了。」
得知此事後的兒子,整個人頓時驚嚇得木無表情,手中拿著,打算送給母親的禮物隨之摔掉在地上。兒子不敢相信母親已離逝,身在外地的兒子卻毫不知情,甚至最後沒辦法看婦人的最看一面,陪她走最後一程。在遠處目睹這一幕的我,心情尤其惋惜和哀傷。
其後,兒子淚流滿面,懷著哀痛的心情,穿過房屋前的花圃,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便鼓起勇氣走進四五年來從未踏足過的家。然而一踏進家中,眼見滿屋也是母親遺留下來的物品,他又忍不著淚水,跪在地上,大聲地嚎啕大哭起來。
在平安夜的晚上,鎮上有居民趁著假日和親朋戚友相聚,也有人因母親的噩耗而悲哀嚎哭,形成強烈對比。
一天後的聖誕節,待兒子接受他母親的離逝,然後釋懷,心情平復過後,便回想起昨晚文姨的那番說話,甚麼回信? 自己可未曾收到任何由母親寄來的信件啊!兒子對此摸不著頭腦,便決定就此著手進行調查。
幾經一番調查後,兒子終於找到了我,望著滿是生鏽的我,滿臉也是疑惑的表情。最後決定打開了我的軀殼,拿起了那一封沒有貼上郵票,一封白色的信件。
眼見兒子找到了婦人唯一的遺物——那一封還沒有寄出的信,即使信件等待了收件人大半年,作為郵箱,心裏仍是十分欣慰,他可要感激我一直以來把信件妥善存放著,不然婦人唯一的遺物早就不見了。
婦人的兒子從我的口中拿出那封信件,想必他應該猜到那是婦人生前打算寄給他的信吧。他雙手緊張得不斷顫抖,站在我面前,小心翼翼地拆開了信件。果然,是婦人的親筆字跡。
他開口讀出了信件:「兒子啊,你在外國的生活如何?要好好照顧身體,可不要過分勞碌,對了,還有......」
待他看完整封信件後,他的心情仍難以平復,他惱怒自己對母親的漠不關心,他後悔自己沒有主動聯絡家中,他憂愁再也沒機會和母親再會。
但他並沒繼續沮喪下去,而是立馬跑回那家,手中拿著一枝筆,把那些發自從心底裏的話,通通寫下在紙上,然後放入白色的信封......
聖誕節的翌日,那位懶惰的郵差叔叔又來了,他一如既往,厭煩地打開了我的驅殼,發現裏面竟然有一封信,可是信封卻沒有貼上郵票,他驚喜的神情瞬間變得低落。「這封信居然沒有貼郵票!我就把它放在這,看它能不能寄出去!」說完這段似曾相識的話,又氣餒地走了。
而那封放在我身體裏的信,信的封面寫上「寄往天國的媽媽」的字樣。
儘管這封信沒有郵票,不能寄出,亦無法寄給收件者。
但願那兒子的母親在遠方某一處收到了這一封兒子的回信,使兩母子不再有任何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