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信封,抽出幾張寫滿洋洋灑灑字句的單薄紙張,泛黃的紙上承載著滿是我念想的鉛筆灰,字跡沒有特別模糊,因為我沒有很常動它,也不敢動它。
認識他的那年我還是一個甚麼都不懂的臭小孩,功課很少,生活如意,最大的樂趣就是跑到街上去,到處走走逛逛,看看玩具店裡那些漂亮的小玩意。偶爾和只有一面之緣的朋友們互相追逐,在別人店前的桌底下鑽來鑽去,這家被罵了就跑到下一家,下家再罵就再下一家,如此反复循環,我們倒是玩得不亦樂乎,可客人碗裡熱氣騰騰的湯都快要被我們碰灑了。街道上充斥著大大小小的笑罵聲,引來了和我們差不多大的他。
「你們幾個知道這樣給別人添了多大麻煩嗎?被罵了還嬉皮笑臉的繼續玩,這種讓人困擾的遊戲到底有甚麼能吸引你們玩得這麼瘋狂?再鬧下去,我爸的小店遲早得被你們砸了!還怎麼賺錢吃飯!」他氣沖沖地向我們大吼。
他說得頭頭是道,我被問倒了,一時之間晃了神,回過頭來發現剛才那些朋友們都在腳底抹了油,溜得遠遠的了,他嚴肅地站在我面前,氣氛有些冰冷。我欲言又止,大腦一片混亂,蕭瑟的風中留下尷尬的兩人。
某個小販的吆喝聲打破了沉默,他率先開口:「你……你想怎樣。」語氣唯唯諾諾的,和剛才老虎一般的氣勢形成鮮明的對比,或許是因為我長相比較兇,看他這樣,我緊張的心情舒緩了一些。
「沒,就是突然發現那樣好像真沒甚麼好玩的,但不和大家一起鬧騰的話,我也沒別的事做了。」我終於理順了想說的話,說了出口。
「啊……這樣吧,我們一起玩,不要再和那群人玩了,看他們剛剛丟下你各自逃命,你就應該知道他們不是好人了吧?我不會和你計較之前的事,你看怎麼樣?」他有點不太情願地問,我也很厚臉皮地接受了,我都快砸了人家的場,人家還不計前嫌地給我台階下,沒有拒絕的理由。
而事實證明,我沒有跟錯人,他正直的三觀感染了我,我們漸漸熟了起來,開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我還是一樣的在街上走走逛逛,但身邊多了一個我敬仰的大哥。
可惜緣分把我們巧妙地聯結在一起,又殘忍地將我們分開,他家面臨拆遷,一家子人要搬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幾年的交情就這樣化成了這一小封挽留的信,被塵封在角落裡,染上了憂傷的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