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玩弄,往往是無法估量,無法預料,無法肯定,也無法逃避。
近日聽到不少同齡的學生已通過小提琴五級考試,身為失明人士的我也想挑戰自己,看看我能否達標。因此我也嚷着要報考。但要通過小提琴五級考試,必須經過一番苦練。雖然我在導師和父母的協助和指導下練習,但由於五級考試曲十分複雜,我又不能看到琴譜,就算多聽錄音,也不能熟背,在掌握樂曲拍子、音調、音量、節奏和旋律方面也未盡如人意,更別說投入於樂曲中。我多次練習的失敗加上考試的日子快要來臨,更使我想放棄。
有一天,父親對我說:「晴晴,舜發於畎畝之中,傅說舉於版築之間,膠鬲舉於魚鹽之中,管夷吾舉於士,孫叔敖舉於海,百里奚舉於市。故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你明白這道理嗎?其實這是你的福分,是上天賜給你,你要好好把握。生命中總有得失的時候,人生中總有悲歡的時期,逆境也是磨煉,守得雲開見月明。我們要學會積極面對,不要放棄。正所謂『疾風知勁草,烈火見真金』。」父親的一席話,令我覺悟,使我重新振作起來。
在導師和父母的支持和鼓勵下,我更加努力練習。除了每天八小時的訓練,我更在用膳時播放錄音,務求能熟背樂曲。導師亦抽空在閒暇時指導我,希望我能投入地、用心去拉奏整首樂曲。最終,我的努力沒有白費,我終於成功通過小提琴五級考試。拿着那張証書,雖然看不到上面的字,但這又有何關係呢?我的的確確通過小提琴五級考試,我不禁向天高呼:「我終於衝破障礙了!」
在我收到小提琴五級考試証書那天的晚上,父視突然對我說:「晴晴,你過來摸摸。」我循着父親的聲音伸手向前摸,感到軟綿綿的,很是温暖、舒服。「這隻導盲犬,是獎勵你通過小提琴五級考試的禮物,你要好好愛護牠呀!」「多謝爸爸!」我開心得抱起導盲犬跳了起來,嚇得牠低鳴起來。
由於我初次接觸牠時感到軟綿綿,因此改其名為綿綿。從此,綿綿就成為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好伙伴。我們一起玩耍,一起外出,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在昔日,我的世界只有父母二人,但現在綿綿的來臨為我的世界增添不少色彩,我比以前更有自信,更有光彩。以往我都不敢外出,怕有人看到我是盲的,但現在每天我都會帶綿綿到附近的公園散步。雖然我看不到四周,但路人鄙視、歧視和仇視的眼光總讓我感害怕,但綿綿就像天使一樣保護我,使我感到安全,帶領我走向光明的康莊大道。
近年,不少慈善機構都聘請殘疾人士成為社工,將他們的困難、經歷,以及如何衝破障礙分享給其他人,我亦是其中一員。在閒暇時間,我會帶着綿綿一起到社區中心和殘障人士分享我的經歷,以及勉勵他們樂觀面對現實,積極生活。有時,我亦會到中心厚顏地用小提琴拉奏樂曲,希望用音樂傳遞對其他殘障人士的關愛,使他們感受生命的色彩。
在社區中心工作期間,我認識到一位同為失明人士的社工 ── 家聰。家聰是一個詩人,他在閒暇時亦會到中心幫手,他說這能幫他啟發靈感。有一天,家聰將他的新作〈黑夜〉分享給我,我立刻將它抄下來:
〈黑夜〉
漆黑的天地不着異色
除了幾柱倦垂的街燈
輕喘着昏黃
她獨自探路
無法估量
晦暗的青石街道
會重複
重複多少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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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恐、懼、怕
怕、驚、恐、懼
懼、怕、驚、恐
恐、懼、怕、驚
反覆着
反覆着
她無法肯定
微光下條條的影子
是他?
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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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達觀地笑了起來
有人低着頭喝他的酒
黑暗雄霸的地域
她無法估量
路旁的樹枝
不斷地抓她的身影
她的髮息
還是她的臉龐
只知身上留下了不少血痕
她無法估量
也無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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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目的闖路
使她熱切的渴望着,想像
一個讓她跟隨的目標
但求停止獨戰 - 但
她無法預計
虛無的幻想被鴉聲弄破
絕望
再次到達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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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
命運的玩弄
是無法估量
無法肯定
無法預計
也無法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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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完後,感到很詫異,這首詩怎麽這麼悲觀呢?幸好得家聰解釋,我才沒有誤解。原來全詩想帶出命運的玩弄是無法逃避,一切順其自然更為佳。沒錯!其實我們只要順其自然,不要為自身的不幸感悲哀,反而要樂觀而積極的態度面對生命中的挑戰,充實的去生活,過一個有意義的人生。正如人生苦樂參半,生命的意義不在乎結局,而是過程。人生在世,就是要體驗生命,品嘗起、落、順、逆的味道,生命將變得堅强,自然就能衝破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