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犯編號100917張悅天,囚犯編號100917張悅天,有家屬找你,一會兒梳洗後請到探訪室。」一把低沉的聲音把我從夢中驚醒過來,我慢慢的睜開雙眼,迷迷糊糊中只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呈現在我眼前,我心想應該是一個新來的獄警,再望望那面闇暗黑色牆上掛著的電子時鐘隱隱約約顯示著「早上七時」,心想:平日的探訪時間應該是早上八時半才開始,也許這位新來的獄警應該是不知規矩吧,別阻礙我睡覺的時間。我不耐煩的答了聲「好」打發那位「新丁」離開,然後拾起那副一直陪伴著我的那副古典褐色的鐵框眼鏡,把它戴上;再望望時鐘旁邊的日曆印著「二零九九年八月三十一日」,視線不自覺地移到在牆角那張經歲月淘洗而變得淡色、皺巴巴的相片。
已經過了二十二年了。
自入獄後的二十二年來,我也再沒有見過他,一次也沒有。
起初每次看著那張相片,望著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他,腦海就會不斷掠過以前那些彌足珍貴的回憶,而眼眶裏的淚水就會不動聲色模糊了雙眼。現在的我,已經對這張相片毫無感覺,我拿起那張照片,腦海裏掠過的記憶,只剩下在法庭裡被別人指著自己咒罵、家人的離棄的記憶。為何入獄的是自己?為何承受各種的揶揄、恥罵的人,不是他,而是自己?為何那天他會消得無影無蹤?是不是想我這個愚蠢的哥哥幫他頂罪?為何我會變成受罪羔羊,天天活在這個沒有自由的地方?也許他一走了之是有原因的......心裏有千千萬萬個的問號,猶如掉了鑰匙的枷鎖般,一直埋藏在我的心底裡,永遠也解不開。就算心裏不斷垂死掙扎,強迫自己要去相信自己的至親不會背叛自己,天天也望著監倉外的走廊,希望有一天那道熟悉的背影終有一天讓我重獲自由,把我帶回正常的世界......時間亦無情的把我所幻想中抽離。
二十二年了,已經過了二十二年了,我已經把二十四年的青春浪費在一個背叛自己的人身上。
也許我起初的決定,是錯的嗎?什麼能成為雙胞胎兄弟是一種緣分,什麼親情至上全部都是騙人的謊話?
霎時,我用力的將它撕開一半,狠狠的把它掉在地上;然後腳步蹣跚的走到洗手間梳洗。
我走到探訪室的門前,用力的把門打開,一步一步的走到椅子前,低著頭,拿起電話,只聽到一把極為熟悉的聲音,我立刻仰起頭,眼淚不由自主的不停落下。我正想開口說話時,喉嚨像哽住般,說不出話來,之前所埋下在心裏的問題,一個也問不出口。
「哥,對......對不起,這二十二年來要你久等了,對不起,我這次來,是要來自首的。」話畢,心中埋下已久的枷鎖亦因此被掙脫。
「被告張悅天,無罪釋放。而被告張悅匡因謀殺他人,罪名成立,鑑於被告涉嫌推卸責任,引致無辜的人士入獄了二十二年,故被判處終身監禁。」
這天,我終於重獲自由,但心中須臾湧出絲絲的內疚感。弟弟,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是掙扎已久,鼓起極大的勇氣才自首的,我不應該埋怨你。
我拾起地上那張被我撕成一半的照片,拿起膠紙,慢慢把它還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