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夜起,所有燈光都消失了。
「鈴鈴鈴鈴鈴……」
「鈴鈴鈴鈴鈴……」
電話鈴聲在我耳旁不知疲倦在呼喊着。
「鈴鈴一一。」
我被他弄得心煩氣燥,猛然拎起電話,接通,破口大罵。
「你有完沒完?煩不煩?我的事不用你理!你也沒權理!不要再打來!」我沒有等他出聲便已掛了電話,不給他一絲出聲的機會。
「虛偽。」我冷冷地吐出一句。
我把電話扔一旁,抬頭望向漆黑一片的天空。媽媽……
媽媽,在那一晚,忍心地與我揮手告別。
「滴一一。」
「病人心跳停止,死亡時間……」
「手術中」的燈牌熄滅。
「對不起……」
「不一一!」我咬牙切齒,發瘋似的吶喊,死死扯着醫生不放。醫生輕力甩掉我的手,抱着抱歉的心離開。我沒力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手術室的燈滅了,燈牌的燈滅了,走廊的燈滅了,希望的燈滅了,從那夜起,所有燈光都消失了。與媽媽的回憶,在我腦海中泛濫。浪,一點一點拍打着我的心,我害怕,害怕他會在我心中變得風平浪靜,漸漸被遺忘。
媽媽離開後,取而代之的,是這個虛偽的後母。聽過多少故事,多少事例,後母永遠是貶意多於褒意。故然,我對他的印象很差。
「小杰,我知道你很傷心,但以後我就是你媽媽了,我會待你如己出的,你要好好學習,做過乖孩子,這樣你媽媽才會安心……」後母用心良苦地說。
但落在我耳邊,卻顯得特別刺眼,我心裏反駁道:好好學習?做過乖孩子,我才不會聽你的話。從那日起,我由一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變成一個叛逆輟學的壞學生。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每天,與所謂的朋友瘋玩到深夜,埋沒在黑暗中,不見光明。
回到家,看見爸爸獨坐在沙發上,一夜未眠,在等我,他見我回來,勸道:「小杰,你媽的死已成過去,他生前也想你能在完整家庭下成長,放下他,重新過生活吧。」
藉口。
我像害怕媽媽會因為我的放下,而永遠消失在我心中,我極力反抗,在我心中擊下一個又一個浪花。爸爸長嘆一口氣,搖搖頭,心想這樣不是辦法,直至看見一宣傳單張,眼底泛起一絲光芒。
我坐着的顛覆不斷的破舊拖拉車,上到半山腰,車停了,只見司機說了句:「前面的路,車上不去。」,望着崎嶇的小路,那路,根本未曾修過,凹凸不平,我拖着沈重的行李,準備一步一步艱辛地爬上山。
「小杰,去吧,去了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你媽最愛就係鄉村生活,你不想也體驗一下?」
聽到這句,我答應了。
可是,為甚麽他也跟來了?
我晲了晲身後正努力跟上我步伐的後母,他一笑,沖我招手:「小杰,行李我來拿吧。」「不用。」我冷漠道。然後轉過頭來,一口氣往前沖,讓他跟不上。在住進村後,他總緊緊地跟在我身後,一刻也不放過地向我搭話,笑意直達眼底,我往往都不應他半句,但他卻貌似很享受這些相處時間。他整天以母親的口吻和我說東說西,我終於按捺不住,徹底爆發。
「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來這裡是想感受媽媽最愛的鄉村生活,你一個外人不要在這裡妨礙我!走!」
他的笑容聽完這段話,僵住了,但仍掛着這僵硬的笑容說:「既然你不喜歡,我也不強迫,我等會就走。」說完,轉身往家走上。
我回去時,已是黃昏。屋裏只餘下我孤零零的行李,我坐在屋前,看着太陽下山,天空漸漸被一片漆黑所遮蓋,整個村變得漆黑一片,沒有燈光。對啊,這裡是被人遺忘、抛棄的村莊,那會有燈,那會有光明。
所有燈光都消失了,我能從這裡找到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