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鈴......」一隻手從被窩裡伸出來,把鬧鐘關掉。一翻開被子,刺骨的寒氣便如洪水般襲來,我抖了抖,伸起一個懶腰。「啪!」雙手一往上伸,就撞到了床板。唉,我怎麼又忘記——自己已經搬家了呢,那張雙人床早就換成雙層床了。
眺眼望出窗外,天邊才初泛魚肚白,低頭環顧這個不到二百尺的蝸居,思緒又飄到一個月前那個下著毛毛細雨的下午......
「媽,我回來了。」一邊把傘子放好,一邊把鞋子脫掉。
「小瑩,你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媽媽洗洗手,然後用身上的圍裙把濕漉漉的手擦乾。她坐到我面前的椅子上,定定的看著我,說:「你收拾一下東西,我們這個星期天搬家,我被公司辭退了......」我沒多問,應聲道:「好。」
甫進新家,弟弟驚訝和抱怨就接踵而來:「怎麼就這點地方?連二百尺都沒有吧,這棟大廈又沒有電梯,怎麼住人?」我沒說話,雖然我也有些不滿,但媽媽眼中流露的愧疚的歉意更使我心頭一緊,我連忙瞪了瞪弟弟,示意他住口。家裡的情況我還是知道的,我們這個單親家庭本來就不富裕,媽媽被辭退就是連唯一的收入都沒了,自然要節衣縮食。
「起來了嗎?我做好早餐了,快過來吃。」魂魄被媽媽一把因為熬夜而沙啞的嗓音喊回來。看著媽媽爲了生計,兼兩份差而疲倦不堪的身軀,我暗暗想:我一定會出人頭地,不會辜負媽媽的期望,我的人生定不會因住在蝸居而限制!
從那天以後,我就更努力讀書,每天都到自修室溫習到很晚才回家,又熱心的參與班上的活動,成績突飛猛進之餘,社交圈子也漸漸廣闊起來。而我留在這間斗室的時間也越來越少了,我想:我定下的目標終於達成了吧。
時光飛逝,半年後......
「鈴......鈴......」一陣電話鈴聲響起來,一接通,小梅興奮的聲音便傳過來:「小瑩,下個禮拜天是詠雯的生日,她要請我們去她的生日會,你來不來?」我邊翻看日曆,邊說:「好,那天我有空。」
那天早上,我和小梅一起來到小瑩家,我看著這棟三層高的別墅看得瞠目結舌,雖然一早聽說過小瑩家十分富有,但沒想到她家是這麼的豪華。小瑩帶著玩我們幾個女孩介紹她家,每到一個房間,我的心就沉一分。
參觀的過程中,讚歎、驚訝聲連連,每個人眼裡都帶著羡慕,小梅對詠雯說:「你家真豪華,不但有電影室,還有運動房,加起來竟然有八個房間,我家只有三個房間」其他女孩又順著話題,說起自己家來。「我也是只有三個房間。」「我家只有八百尺。」我聽著不做聲,心中更加不是味兒。忽然有一把聲音問:「小瑩,你家呢?你家是怎樣的?」我低著的頭猛然抬起來,幾個女孩子的視線落到我身上。
我手心冒汗,緊張的捏著裙襬,張了張開口,「我家只有二百尺。」這句話到了唇邊又吞了回去。反而,謊言就不自控似的溜出來,說:「我家跟你們差不多,也是三個房間。我覺得有點不舒服,先回家休息了,你們玩得開心點。」說罷,便飛也似的奪門而出。直到回到家,才敢停下來。
我靠在床邊,想止住不停顫抖的身體,努力平復波濤洶湧的心。那時,當我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順口就撒起謊來,就不敢再留在那裡多一秒。我很害怕自己一開口,又會撒起謊來。我以為憑自己驕人的學業成績、廣闊的社交圈子和人緣,能夠擺脫家是蝸居的捆綁,能夠擺脫心中的自卑。
但原來,我還是生活在蝸居中、住在自卑的陰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