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沒有想過,奶奶會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小時候頑皮的我。

奶奶的記憶力不斷在退化,半年前還記得的東西現在都記不起,認人也增添障礙了。從前話很多的奶奶,已漸漸變得不說話,呆滯的時間也就越來越長。

每次我看到奶奶發呆的時候,我都會和他說說話,出外散散步,爸爸亦如是。奶奶有時候會不願意用餐,爸爸都會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送到奶奶口前。

那天的奶奶特別頑強,怎樣也不理會爸爸。爸爸將微暖的粥送到奶奶口前,奶奶卻一手推開。我也嘗試過,我一邊在幫忙一邊在說:「奶奶我是你的孫兒小和啊,吃一口好不好?」奶奶只是向發聲源看了一眼,依舊不吃。那一刻,我頓時明白了,自己被重要的人遺忘了的感受。

當天晚上,我聽到從爸爸房間傳來的哭聲,哭得斷斷續續,在低聲飲泣,像是在抑壓着甚麼似的。

原來,受傷害的不只我一人。

之後,我們都有聽醫生的建議,每天都有與奶奶到附近的地方走走。這天,天很睛,風很和,一切也是這般美好,我帶着奶奶到處看,看看這邊的花,看看那邊小貓,走着走着,原來不知不覺間來到了我的母校附近。憶記起奶奶帶我上學的情況,我突然想到學校走走。我輕輕握着奶奶的手,慢慢的扶著奶奶一步一步的走。

看着奶奶,看著地上的階級,好像每踏上一級,就想起更多與奶奶的一切。手心還在傳來絲絲微弱的温暖,我別開了臉,背着奶奶,淚正在流。

手中的溫暖突然失去了,我驚恐的回頭一望,只見奶奶對着我微笑,舉起了手,替我抹乾了眼淚。誰也沒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我知道奶奶不是記起了甚麼,也可能真的是記起了一點,不過這都不再重要了。蝴蝶飛走了,會有另一隻來;奶奶從前的記憶不見了,我們還會有另一些記憶。

回到家裏,我告訴爸爸奶奶的轉變。爸爸也很高興,一整夜抱着奶奶說話,說的不是從前的東西,而是日後的。

以後,我們還是會一家人一起活動,有時候奶奶會看着相簿,若有所思似的,然後面上可能掛上一個微笑,只是誰也不知道奶奶是在想什麼。是在想我們嗎?

奶奶雖然不同了,但仍是我最親愛的奶奶、最疼愛我的奶奶,就在我的身旁。把握手中捉得住的,不要回望,在以後的日子,我仍然希望與奶奶製造更多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