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一場雨,清晨的空氣摻著綠草濕濡的氣味,天空一片灰濛,偶見浮雲幾片,少不了鳥蟬唱和,郁實喜歡這天氣,每逄遇上這氛圍,幸運的事情少不了他的份兒。在一片幸運的祝禱下,定能打嚮如意算盤. 郁實深呼吸,在心中默喊: 郁實!加油!

郁實飛奔下樓,急促的腳步聲令母親心知不妙。「媽!我有事跟你說!」郁實喘著氣。「你倒是先打早餐吃掉。」母親依然低下頭打點家中雜務。郁實嚥下口水,再深呼吸,整理思緒,清了清咽喉:「媽媽我以後也不要參加什麼補習班、法文班、大提琴練習!再這樣下去只會活活累死我!我想有私人時間,幹我喜歡的事!我答應你,仍會努力唸書。」母親料到這一著,看到郁實雙目誠懇,舉起三根指頭,誓言旦旦,哭笑不得。心想: 郁實可要唸上哈佛、劍橋、耶魯、哥倫比亞的人才呢,怎能容下這任性！她瞅瞅身後的大提琴,再看看郁實,冷笑一下。「快來吃早餐,要不然來不及上學。」「媽,你聽到我剛才說啥子?」母親一面冷靜:「寶貝兒子,最好不要讓你爸聽到,我不想在頭條看見你。」「爸都去找小三去了！」「可你爸不會對你放心啊。」母親指指郁實背後的花瓶：「爸安了個監視器。大可放心,尚未開啟,以後別亂說話。」

郁實氣急敗壞,整個身子也顫抖著。「任務失敗」這四個字,在他腦中迴嚮著,原來自己的心聲,如此不值一哂。他緊扼拳頭,一個箭步衝出家門,漫無目的地跑。

穿過横街陋巷,佇立在彳亍門前,他從來未見過這小店,甫進門,嗅到彌漫四周的香煙味。手指不其然地在手臂游走,尋找透進身體的每一顆音符。「喂!小子!呆在那兒幹啥?」郁實別過頭來,只見一襲紅衣的女子站在身後。綠輕皺眉頭:「嘖,叫我綠爺。」「奇怪,一襲紅衣,一點也不綠啊。」「眾生皆異,『彳亍而行,如酒醉者。』」郁實對綠的話語不明不昧,細心聽著台上大提琴表演。綠淺笑:「露一手吧,你擅長的。」「家裡逼的,我不喜歡,不像馬戲團的動物嗎?埋首獻媚,叫我噁心!」「有人欣賞可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呢。要不我送你一份見面禮。」郁實忸怩上去奏了一首《洛可哥主題變奏曲》,下台之際,綠給郁實三張家庭照禮卷,道;「世上不如人意的事太多,恆河沙數,活在當下吧少年。拿去,跟家人修補關係。」

綠輕推郁實的背, 郁實回到自己的牀,攥著三張禮卷,飛奔下樓,只見母親張羅早點。「媽,一家人去拍個照好不?」「好啊,就現在去。」郁實不惑,跟著禮卷上的地址走,又回到彳亍門前,只見爸爸和弟弟站在店內照相機前,互相整理衣襟,綠招手示意內進.

「綠爺為何……」「三張禮卷不夠用啊,那你弟免費。」「好了好了,都站好了,要拍了啊。」郁實仿佛覺得好幸福,從未看過老爸撩撥母親秀髮；從未看過母親笑得甜,略帶少女的羞澀；從未想過一家人拍一幁家庭照。郁實眼眶泛紅,強忍淚水。「哥,還好?」「沒事兒,磷粉嗆的。」「好了,看好鏡頭。一加一等於?」「二!」眾人笑得開懷,幸福的景象,下一秒便成惡夢。

「坪擦!」一聲,綠十九世紀的相機閃出火光,燐燐火光抱緊郁實,母親,父親,哀嚎充斥著整間小店,痛得在地上打滾,蜷縮,身體每一部分漸漸燒成炭,逐少消失,再不復見……「喔,沒禮卷的弟弟暈了,那我只好收養你。」

弟弟驚醒,「又造那該死的夢!」摸摸手中緊攥的黑白照,磷粉,燒焦的味道在鼻子飄盪,哀嚎在耳中縈迴,望著十年前相中微笑的自己,身邊無一人,大概諷刺著,他記起什麼,又忘掉什麼,依稀記得那天好像拍了一幀家照。

店前門鈴響起,弟弟熟練地拿起拍攝工具,只見綠依舊面上掛起耐人尋味的笑容,道:「『彳亍而行,如酒醉者。』怎麼就不安份守己,闖進這兒呢？」「要拍照了喔。一加一等於?」「二!」「坪擦」一聲,火光再次閃起,為彳亍再添上一張空無一人的相片。

請問您要拍一幀家庭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