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我的腳下發出極溫和而低沉的一聲:「哎呀!」我朝地面一看,原來自己無意踩到了一位如拳頭般大小的小男孩,它的身軀透明得幾乎和景物融為一體,毫不起眼。
我原想立刻向他道歉,奈何心中無窮的疑惑霸佔了我整個口腔,我禁不住地脫口而出:「你是誰?」
告別後,我獨自一人在眾多瑰麗堂皇的宗教場地外的廣場遊走了一會,便坐在廣場中央的噴水池邊沉思剛才的話語。
「我是主宰貪婪國市民命運的知足男孩,當初建立這個虛幻的貪婪國,是為了引領世界各地的人民來到這裏,從不同的懲罰中吸取教訓,並從貪欲中醒悟。可惜,他們大多都被這裏的物質所俘虜,有的甚至在這裏迷失了好幾百年 ; 不過,亦有少數人,例如閣下,能時刻保持一顆平常心,不被欲望所迷惑,這些人已經通過了考驗,可以隨時離開。但是……」
這時,一位駕著摩托車的老伯在我跟前停了下來,從他的膠籃子裏拿了一份報紙,說:「今天的早報,要嗎?」我對於發生在這裏的新聞頗感興趣,正要開口問價錢的時候,知足男孩最後的叮囑在我的耳畔不斷徘徊:「回程時千萬不要和任何人說話。」
我只得把自己先前學過的一點點手語搬出來,胡亂比劃了一番,那派報員也似懂非懂地說:「多少錢是吧?五歐羅(約港幣四十五元)一份。」他在說價錢前稍微停頓了一會。甚麼!哪有報紙賣這麼貴的,我向他擺了擺手表示不要了。他頓時被惹怒了,撲過來從我的褲袋裏搶了幾十歐羅後便駕著車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站在原地深深歎了一口氣,卻幸運地發現掉落在地上的早報,撿起來饒有興致地翻了翻,發現今早的頭條新聞標題是「緊急預警:超強颶風預計於今天中午十二時抵達境內 市民應盡量逗留於室內以保安全」我嚇得大叫:「龍捲風要來啦,大家快走!大家快走!」可是,坐在廣場內的人都自顧自地低頭看手機,概本沒人聽見我的呼叫。我看了看廣場裏的大笨鐘,正是上午十時半,我再次向他們呼告了一聲後,見沒人回應,唯有隻身跑往「物質區」。
經過自己所住的旅館時,焦急地推門直奔服務台找老闆,然後上氣不接下氣地大喊:「出大事了,颶風要來了!」 並且把手中緊握的報紙給他過目。
老闆聽後不但一點恐慌也沒有,還嘲笑起我來:「哎喲年輕人,我還說是出什麼大事了呢。你呀就別操心了,我們這兒幾百年也不遇一次颶風,我看嗱,是那些無良的報社想斷了我們的好生意,才四處發佈假消息的,鬼才信呢!」
語畢,屋外傳來雨水傾盆而下的聲音,我便趁機指著說:「你看!」
「不就一場大雨嘛,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呀,要退房就退房,要走就走,不要在這吵吵嚷嚷的,耽誤我做生意。」
我見他仍是執迷不悟,只好繼續徑直往前走,只一心想回到那個風平浪靜的世界。
在快要到達出口時,我碰見那個擁有三百輛汽車的富裕市民正穿著雨衣在街頭洗車。我早就忘記了知足男孩對我的囑咐了,因為現在,所有人的安危比起自己重要得多,於是毅然開口道:「快走吧!颶風要來了!」
他看著狼狽不堪的我,冷笑道:「走什麼走,我正好著呢,用雨水來洗車,多省錢多方便呀!」
「不!」我大聲吶喊。「你要不走,你的所有車都會被颶風一併吹走的,到時候你就得不償失了!」我邊說邊抓著他的手。
「胡說!你這壞東西妨礙我洗車也就算了,現在還詛咒我的寶貝車兒們,你給我滾!」說罷便把我甩到幾米外去了。
我垂頭喪氣地往前走,任由似刀片般的烈風肆意刮著我的臉龐,也不管雨水像花針般刺痛我的肌膚,我只知道,我永遠都回不去了,我要和這裏的人一起,永遠埋藏在這個貪婪國裏。
走著走著,竟在不知不覺中回到了昨天那片荒野中,正高興時,又忽然刮起一陣怪風,伴隨著漫天的黃沙在空中飛舞,我慢慢合上雙眼,等待耀眼的光芒在黑暗中轉瞬即逝後,睜開眼睛,又看見了自己最熟悉和親切的地方——家。
我泡了杯香濃幼滑藍山咖啡,打開電視,準備重拾我的悠閒生活時,報導的新聞內容使我心裏不禁打了個抖。
「北太平洋東部一個不知名小島發生三級颶風。據當地考察員了解,事前並未得悉這個小島的存在,但島上的設備極其先進,人口密度甚高,與各地城市非常相似,但搜救隊指出並無發現任何生還者。島上多個宗教場所、賭場、旅館以及多駕車輛現已倒塌,預計經濟損失極為慘重。」
我喝了口咖啡,暗歎道:「這大概是貪婪的代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