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睜開一線眼簾,一片漆黑,而那種黑,是令人恐懼的黑,是令人感到無助的黑,似是連一丁點兒燃燒著希望的光也像被全吞噬了。我感到無比的絕望、惶恐、驚慌。「紫欣……紫欣……紫欣! 紫欣!你在那兒?」那管我放盡嗓門大喊,傳來的只有空洞、散漫的回音,緊接而來的又是一片死寂。此刻的我飢寒交迫,我只好把身體蜷縮得像冬眠的蛇,瑟縮在一角,好讓空空的肚皮多點依靠、讓冰冷的身體多點温暖。
我努力在頭痛欲裂的腦袋中尋找一些記憶,希望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能脱離這幽暗的房子。我奮力回想,「澳門、賭場、濃妝艷抹……是了,濃妝艷抹的女人!整件事情一定與她有關。 最毒婦人心,這句話一點也沒錯!」真想不到那個外貌如此標緻的女人,竟是個蛇蝎心腸的匪徒。突然,我腦海中閃出一個令我非常擔心的問題,究竟我是否還在澳門境內?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耀目的光線刺痛了良久處於黑暗中的眼睛。一團纖瘦的黑影迎面走過來,我竭力把雙眼眨了數下,好讓凝聚在雙眼上的淚水能跳離眼睫毛的枷鎖,使視線更加清晰。長頭髮、三十來歲、庸俗的香水味,雖然她架上了墨鏡,戴上口罩,但我敢斷言她必定是拐帶了我和紫欣的匪徒。我頓時怒髮衝冠、臉頰也被紅紅怒火燒得滿臉通紅,向她怒目而視。
她走到我面前,徐徐摘下那副巨大的墨鏡,眼泛淚光,默默無言地望著我。正當我想向她破口大罵之際,她竟然哽咽也飲泣起來。我被她那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想把説的話全都吞回肚內,口中發出咕噥數聲。在這個如斯尷尬的窘境中,我倆互相凝望著。雖然我有滿腹疑問,而且又擔心紫欣的安危,但此時,我不知如何啟齒。寂靜的房子只剩下斷斷續續的飲泣聲。時間就好像停頓了,不知過了良久,她終於打破緘默,向我道:「對不起。」
她緩緩張開震抖的雙唇,為我喃喃道出了一個故事,一個屬於她的故事。
一年前的她,仍在黑龍江生活。一天,當她如常下田耕種時,劇烈的腹痛使她昏倒,不省人事。當她醒來時,她已躺在白茫茫的醫院病床上,醫生告知她患有腎衰竭,需要洗腎治療。由於她們一家以務農維生,根本沒有能力支付高昂的醫療費。一心----她的女兒竟偷偷地去賣血,以支付她的醫療費。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可憐的一心,竟因此被感染了愛滋病。那消息有如晴天霹靂,給了她一個致命的打擊。為了救回女兒,她迫不得已只好求救於高利貸。為了償還那高昂的借貸,她只好答應她們來到澳門鋌而走險,踏上了這條不歸路。
聽完這個故事,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的那位匪徒,那位媽媽,那位有一個患了絕症女兒的可憐媽媽,竟然有如此悲慘的經歷。我彷彿已經忘掉了自己是被拐帶來的,我對她竟有了惻隱之心。於法,她無疑是犯了嚴重的刑事罪行。但於情,她昰為勢所逼,不得不鋌而走險……
「趁著那些高利貸出外用膳,你走吧。你的朋友及隨身物品就在隔壁的房間。」説畢,她便走過來為我鬆綁。我疑惑地望著她,她頭也不回便衝出了房子。
我連忙走到隔壁的房間營救紫欣,當她看到我時,叫了一聲便哽咽哭起來。不知何時,我的臉龐經已被淚水所淹沒了……我立刻為她鬆綁,急速逃跑。
我和紫欣已平安返回香港。究竟那位「天使媽媽」和她的女兒的命運會如何呢?她千萬不要坐牢呀!希望好心有好報,她倆早日康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