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他已經四年沒見著了,當初殷殷垂詢他的下落,糊裡糊塗地聽著,可沒多餘的訊息,屋裏端端正正擺著他寄來的明信片,心上留著四年前的舊話。
「你今天面色不太好啊……」
「我要移民了。」我話未說完,便被他搶過了話。
「這麼突然。」我唏噓道。
「沒辦法。」
班房內的空氣似乎沉重了不少,只剩頭頂風扇可以悠閒自得地嗡嗡作響。
「移民去哪?」
「克格勃絲。」
迄今為止未曾聽過這個名字。
自下午四點開始,下課鈴便不再被需要,取而代之的是沈淪的日光。班房裡的同學都離開了,地上散落著一些小紙碎,以及位子上遺留的雨傘。
我站在靠近門口數碼鐘的走廊邊。他理著攤在牆壁上的背包,擎了起來。
「對了。」我倏然說起。「你會發兩張明信片給我嗎?」
「會吧。」
這時理所當然的沈默,像極了冷凍水餃,被我倆丟進了一百度的熱水裡解凍,氣氛亦出現了些許相當微妙的變化,大概是因為無可避免,互相配合故作平常。
「走了。」
我倆一人一步走出校門,如出一轍地停了下來。黃昏時分的光照,早已如同毛蟲般融入金葉之中。而我倆則面對夕陽而立,陰影一晃一晃,隨著光線漸漸式微,就快失去蹤影了。
「我們可以電話聯絡啊。」我笑笑說。
「好。」
之後他再度默然不語。
我不由一怔,畢竟自七歲來,此臉絕少現愁容。我倆之間的友誼總是有某種因果的細絲,連結微小而緊密的關係,摒除準確的示意,更有所謂宛如蛛網般密切聯繫。
我頓時恍惚。
「簡直莫名其妙。」他說。「移民的事情。」
「唔。」我隨聲附和。
「實在有點不好意思。」
他鼻子哼了哼,
「那也無可奈何。」
「話說厭了,聽這些聽到耳朵都長繭了。」他打斷我,面露慍色地反問。「你覺得這是我本意嗎,身爲朋友?」
那又像是怨言,又像是感慨,又像是毫不隱瞞的事實,一想到這就倍感心酸,沒多吭聲。
他拭去眼角的淚,也沒多說。
過了會兒,我彆扭地把腳踩在學校旁的樹墩子上,細細柔柔地綁起鞋帶,茫然若失地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
家母再說起他便已是兩年後了,緣由收到了他下個月三號舉行葬禮的通知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