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晚上十二時五十九分。我平靜地注著牆上的時鐘，剛剛緊張地為新一年倒數的心情又回復得安穩，掌心托著溫暖的馬克杯，熱牛奶使人心裏更安心。我凝視著窗外的遠方，對面的住宅大廈亮著寥寥數戶的燈光，訴說著這戶人家的快樂。在這個小小的城市裏，在這一天，人人在這「除夕」晚上迎接了新的一年，但在這冬夜裏，我覺得這是該重新審視自己一生的時候。

再過不久，我和相伴多年的中學同學便要告別，為考試作準備。我看著桌上擱著的照片，有那小學畢業時與兒時玩伴們在校門前的合照，也有與家人在十年前合照的全家福。看着這張褪色發黄、滿佈塵埃的家庭照, 令我不禁想起當時温馨、快樂满溢的家庭生活，腦中被勾勒的回憶畫面讓我不禁露出了與照片中相若的笑，彷彿家人此刻在我面前，笑聲漫漫，有一般青春的愜意。

在這陣回憶的微風吹拂下，彷彿回到了家人的溫暖裏，特別是與爺爺渡過的快樂時刻。想起了前些日子，我在書桌面前暗自垂淚，那份沉重的心情，窘迫不得己只好以淚宣洩，只因我的反叛讓我錯失了與爺爺最後共聚的時間。

記得過年前，爺爺因癌症入院，我只把全副精神投放於自己的學業上，也因自己的反叛，把媽媽的敦促、探望爺爺的要求都敷衍回應。但日子消磨得快，人被折磨得更快，我趕到醫院見他最後一面，看見爺爺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那消瘦的臉頰，眼圈下的瘀血發紫。這一晚親友都到場，大家含笑而有淚，含淚而有笑，爺爺看見後便如釋重負般闔上眼皮，含笑而終，那一刻我哭了，崩潰了。

有人曾對我說：「出現、停留、離開是三部曲，從沒有停止過演奏。關鍵在於，哪一部曲的時間維持得更久，更有意義。」我不懂世情，在離別一刻總是束手無策、錯亂不堪。奶奶把我帶到育嬰室：「他們是生命的開始，有始就有終，有終就有始，是萬物的一個循環。」

坐在書桌前的我，把家庭照上的眼淚抹走，明白了人們之間必經歷分離，「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而離別是世上恆常的真理，所以在離別前，應珍惜現在。我看著照片，心裡暗想「離別」在何時又會來襲，奪去我們其中一員？

這一刻，我渴望再拍張家庭照，而今次的家庭照，不知又要經歷多少個離別，多少個開始，才可留下美好的回憶。縱使已經不能與之前一樣，只因人已各散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