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拐帶了
公元二一一二年,全球財富只集中在幾個人的手裡,而當中最賺錢的行業,就是人口買賣。拐帶,亦成為法律所容許的行為。
叔叔正是這個龐大組織裡最底下的一個人──拐子佬,沒有人比他更用心去拐帶兒童,他在大學本科時讀的是兒童心理學,而且還是一級榮譽畢業,之後為了生活才沒有再諗上去了,他經常說:「理論讀得再好,沒有實踐也是沒有用的。」於是他一畢業就投身工作了。而我,就是一次跟母親在菜市場失散了,被叔叔哄上車,然後開展了被拐帶的生涯。
剛開始,我跟其他小孩一樣對自己的處境感到恐懼、迷茫。不過,在適應過後,我最喜歡還是他的家。他的家全是琳瑯滿目的玩具、糖果、遊戲,應有盡有,活像是一個兒童王國。而每個月的月底,他的家裡可說是尤其精彩,每天也像在開派對似的,一大群孩子,從剛出生到十多歲的都有,有的在大叫大喊,大吵大鬧,有的只是不停地哭,哭天哭地,哭爹哭娘,哭到我也有點心酸。
但是叔叔只要一兩下功夫,這些孩子就會貼貼服服了。叔叔說:「先是打,打得他們怕了,他們就不敢再哭了。」不過有時叔叔也會流露出不忍的一面,他曾告訴我:「打的時候,其實我也很心疼的,但我沒有其他辦法。」所以,他打完這些孩子後,都會為他們塗藥,送上一杯熱的巧克力奶,然後分別帶他們到一間什麼也沒有的房間裡,讓他們獨自在那裡反省。如此經過幾天,新來的孩子都知道沒有可能再回去,叔叔也不會再打他們,只是心事重重地獨處,以及嘴裡總是叼著半枝燃點著的香菸。
叔叔總是這麼用心去拐帶兒童,每個星期進進出出幾十個孩子,有些人面目已經十分模糊,不太記得了。除了一次,那是我到現在也忘不了的。那時來了一個十多歲的男孩子,老是不聴叔叔的話,對著叔叔又打又咬,叔叔把他綁起來打,打得他身上差不多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但那男孩子只是咬著牙,沒有哭也沒有求饒,想是鐵了心反抗,叔叔沒有辦法,只有不給他吃飯。我心裡看得不忍,有一天偷偷地拿了一個包子給他,勸他乖乖地聽叔叔的話,告訴他其實叔叔也不想打他的。可是想不到,他狠狠地盯著我,還把和著血的口水吐在我身上,雙眼充滿紅根,拼命地大叫,要是他沒有被綁著,他一定會衝上來咬我。但過了幾天,我再去看他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我問叔叔他到了哪裡,叔叔說:「死了。」然後又再抽煙,我沒有說什麼,默默地走回房間,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從那天開始,我總是忘不了那孩子的眼神,每次當我聽到新來的孩子跟著我叫他「叔叔」的時候,我發覺我的眼神已經變得和那男孩一樣了,誰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