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擠滿一棟棟的書本,雜物堆得滿地都是,房間的角落充滿了一張張的廢紙。那被淹沒的信封看似毫不起眼,卻使我後悔一生。看到那霉霉爛爛的紙張,無盡的思念和自責頓時湧上了心頭。豆大的淚水再一次沾濕那封發泡了的信,那「外婆」的字跡也向四面八方化開了。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大約一年前,外婆因為肺癌過生了。收到這個消息後,我面無血色,心如死灰,悲痛萬分。事隔一周,母親回到香港和我出席外婆的喪禮。喪事完畢後,媽媽便立刻回到外地繼續工作。媽媽與外婆的關係惡劣,見面就是吵架,看似仇人多於親人,所以對外婆的去世漠不關心。舅舅看見了我,遞了一封信過來,說:「這是我收拾外婆的遺物時找到的。我看到寫了你的名字,順便拿給你而已。」我看信上貼了郵票,卻沒有寄出去,十分好奇。這封信,猜也是外婆寫給我的。我感到十分驚訝,因為外婆不太識字,也甚少寫信給我。悲傷帶點親切的感覺在我心中徘徊,我再也控制不住無窮無盡的淚水。
事隔一年,再一次看到這封信,我不敢打開。我很怕,我怕那種感覺再一次在心中浮現,永遠無法釋懷。
這一切,都要從我小時候講起。
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已經離婚,他們都各散東西,丟下我一人與外婆居住。外公很早就去世了,只剩下外婆和我。我們倆相依為命,所以我視外婆如我的母親一樣。她對我十分嚴苛,希望我長大以後不要成為與媽媽一樣不負責任的人。我們家境貧困,父母離開後又不寄我們生活費。外婆靠著賣紙皮和當清潔工人賺回來的一點金錢養活我,給我三餐溫飽和供書教學。她不求自己安樂,只希望我可以長大成材,成長得健康快樂。
人會成長,也會變得獨立,也會變的反叛,也會變得見利忘義。上到中學後,由於功課忙碌以及學校的活動,我和外婆相處的時間變得越來越來少。然而,中學所需的設備還有教科書的價錢遠高於外婆的收入,因此我們經常吵架。我也開始嫌她煩,嫌她儸嗦, 更是嫌她窮,嫌她為什麼無時無刻都要管束著我。我變得越來越冷血,對外婆越來越無禮,對家裏的事也不聞不問。
畢竟外婆不是我的親父母,終於在中三的那個學期,她忍受不了,氣得把我從家裏趕了出去。我看外婆沒錢,也沒能力再供養我讀書,我便提出到外國跟母親居住,至少她有金錢,在社會有地位。雖然如此,外婆用僅有的存款幫我買了飛機票,我就從此與母親一起居住,再也沒有見過外婆。
對,我就是這麼的不孝,這麼的無情,這麼的冷血。
我不敢面對,不敢面對事實,也不敢面對這個陌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