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提出一個世界著名的哲學問題：當一棵樹倒下時沒有任何人或動物在附近見證，那麼它有發出聲音嗎？經過多年的討論，哲學家和科學家紛紛給出答案：沒有，樹倒下時沒有人在附近接收它發出的空氣振動，便不算發出聲音。但是，我一直相信森林的眾樹一直在發出有意義的聲音，說著有意義的說話，或高歌、或低語；或嬉笑、或怒罵；或笑說、或泣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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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穿透橡樹樹冠，細細碎碎地灑在野餐布上，如黃白圓潤的花瓣落了遍地。我一面靜聽著眾樹的簌簌低語，一面細品自製的三明治。

後山的這片森林，是我最常來的地方。當我來到這裡，楓樹、槭樹、合歡樹等眾樹木會歡聲迎接我；躲進森林裡抽泣時，榆樹會柔聲安慰我；晚上來這裡觀星時，眾樹會在一片岑寂中陪伴著我。

我聽得懂森林的聲音，聽得見森林的說話——這是只有我和這片森林知道的，共同保守的秘密。

夏天的霏霏細雨早將這片森林洗滌得一塵不染，秋天的晴日將其襯托得格外涼爽。透亮的雲紗在一塵不染的天際逶迤延展，樹木們紛紛換上了澄黃的衣裳，唯獨楓樹赤葉似火，在眾樹木中格外奪目。

「真羨慕你呀，楓樹，一到秋天就變得那麼好看，我也希望我的葉子變成黃色以外的顏色啊……」榆樹輕輕擺動著嬌黃的葉子，語氣充滿了艷羨。

「哼，這有什麼可羨慕的，到了冬天不還是得跟我們一樣變得光禿禿。」櫸樹嗤之以鼻，但眾樹都聽得出他在酸溜溜。

「你要想想我們這些一年生植物的感受啊！」櫸樹腳下一旁的一叢葉尖發紅的小灌木哭喪著臉：「你們過了冬天，葉子還會長回來，可是我們凋謝了以後就是生命的終結阿！」

「別慌，你的生命會通過種子傳播延續的，還有榆樹妳也別難過，畢竟你的黃葉也是眾樹中數一數二的鮮艷好看……林音，不要拔我的葉子！」楓樹吃痛驚呼，「你撿我掉下來的葉子不就好了嗎？」

我鬆開楓樹的枝幹，從主幹一蹬而下，一邊滿意地端詳手中的紅葉一邊說：「地上撿的哪裡有新鮮摘下來的好看嘛。」我仔細撫摸葉子上整齊的紋理，思考著應做成葉脈書籤還是標本好。

「摘你一兩片葉子，總比取了你的樹液去做糖漿好！」橡樹譏笑道。

在植物們談笑間，我臥在地上，瞇著眼，透過眼縫感受模糊、溫煦的陽光。

森林裡的空氣潔淨清新，而且帶有芬多精那令人愉悅的氣味。秋天鋪滿地面的黃葉如席子一般，很柔軟。正當我沉醉在秋日的涼爽空氣時，地上的落葉毯被一陣風揉碎，在空中盤旋翻滾，霎時間我身上掛滿各種形狀的葉子。花草樹木們呆了半餉，大笑起來，笑得葉子都抖落下來，我也忍俊不禁。

我躺回地面，閉上眼睛，喃喃地道：「要是可以一直這樣子下去就好了。」

聽覺最靈敏的櫸樹聽見了我的自言自語，有些不滿地道：「哼，當然能一直這樣下去，我們都在這裡生活快滿百年了，難道還會被砍了不成？」「當然不會，我們這種小森林資源不豐富，不會有人打我們主意的——除了某位女士會拿走我們的樹葉果實。」我吃吃地笑了笑。

他們也許沒想到——甚至我也未曾想到——他們最親近的人類會親手將他們殲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