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隻在洶湧的海面上顛簸搖晃。跟港澳碼頭內的情況相反,船上的乘客全都鴉雀無聲,大家都只是安靜地凝望著窗外灰暗的天空。看著乘客面上的不安,不難察覺大家的憂慮。船上乘客加上來還只有三百人。來不及離開香港的人,現在過得怎麼樣?親人跟朋友們,要是躲避不及,吸入了大量輻射的話,我跟他們還有機會再見面嗎?乘客的惶恐沒隨船隻抵達澳門碼頭淡去,不安的氛圍繼續將眾人籠罩著。
自抵達澳門後,每個早午晚我都待在親友家的電視旁,透過新聞報道跟進香港最新的情況。 原來香港距離大亞灣核電站有五十公里之遠,無需列入撒離區之內。天文台指示市民不要出外,減少吸入核輻射,然而市內的超級市場依然出現大量搶糧的情況,足見港人對於核事故的憂慮。天文台急忙開放的臨時避難中心一直擠滿了流浪者。事故發生後,整個香港的商店全部都關上鐵閘,東方之珠一夜頓成空城。看見記者在空無一人的旺角街頭上作出報道時,我不得不佩服他的「不怕死」精神。香港政府還封鎖了跟深圳接軌的兩個關口,防止深圳居民避走香港。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裡,天文台接二連三公佈輻射量超標的香港地區,大家對家園的狀態都憂心不已。大亞灣核電站的火勢花了整整四天的時間才給撲滅,幸好專業人員兩日內制止了核輻射繼續洩漏。只不過,在那僅僅兩天內,所洩出的輻射量,已足夠大部分香港人餘生也憂心忡忡。核事故發生後第三個星期,天文台終於表示港人可減少對核輻射的憂慮,應該重新投入正常生活去。
在新聞報道上,可以看見香港的商店逐步開始重新營業,上班一族重新投入工作,一宗核事故並沒將香港人的生活完全給摧毀。本來母親認為,為了確保我的健康,應該待到暑假即將結束之際才跟我回港上學去。我堅持我希望盡快回港去,我猜是時候重返正常的生活了。處身在陌生的澳門一個月後,我發覺我實在很思念香港那熟悉的一切。要是繼續為輻射而憂心忡忡的話,也許餘生我也不應再回去香港吧。
在回港的船程上,看見久別了的維多利亞海港,我的腦海中衍生出以下的想法。與其每天恐懼核輻射何時讓自己患上癌症,我選擇將這些疑惑拋諸腦後。回想三月時候的日本地震跟福島核事故,日本人面對著雙重的打擊,還能夠好好活下去。只要我還呼吸著空氣,即使活在輻射下,我在香港的生活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