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我是已經畢業多年的師兄，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的醫生生活，令我全不著氣。「噹噹！噹噹！噹噹！」手機的鈴聲令我回到現實，原來是小美來電說：「小明，很多年沒有見了，醫生生活忙嗎？不如我們一起回校吧！」想起來，已經很多年沒有看見老師的身影，「好！我們一起回校探望老師。」這令我踏上回到校園的道路上。

走到校園門前，我震驚極了，我無法相信眼前的人就是當年穿著旗袍、優雅知性的小美。當年，在芸芸眾人中，她的一顰一笑間，都流露出洛神般「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飄兮若流風之回雪」的氣質。眼前人雖仍身材高挑，衣著也非常時尚，但整個人的氣質已截然不同，臉上濃妝艷抹，一雙鳳眼已失去當年的靈氣，眼角耷拉著，顯得精神不振。「小明，很多年沒有見了，我們一起進入學校。」

走到校務處，本來懷舊的心情一下了緊張起來，很想走過去探望各位老師的現況，幸而，仍有熟悉的老師尚在校園任教，其中更包括了最為掛念的班主任。重見班主任，不免有些許慌張，腦海中浮現班主任嚴肅有責的形象，便更心亂了，班主任見此，只輕輕一笑，抿著嘴帶我們到當年的班房，這裏，是那麼的熟悉又陌生，那張破舊的桌子依然存在，但已經不是掛住我的書包，慢慢步向黑板，看到在黑板旁早已殘破，掉漆的木框，我摸著木框上一凹一凸的字跡，想起歡笑的場面，依然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上。有容悄悄地在木框刻上名字，說要在畢業後一同回來看看這「傑作」，看看這刻痕如何對抗無情的歲月……想不到木刻仍然存在，但此刻可惜只有我們在這裡證明時光逝去之快，旁邊的人已是芳蹤杳然。忽然想起了那句「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只有眼前不變的老師，使我心安頓下來。

昔日佈滿我們的相片的壁報也變得光禿禿了。我從錢包拿出那畢業前的最後一節課「班主任課」時所拍的即影即有相片，看著自己和同學穿著寶藍色校服的照片，綻放著燦爛的笑臉，令我回想起那畢業前的最後一節課「班主任課」，回想起班主任在那天，她突然清清嗓子說：「好了，接下來讓我說兩句，過了這一節課，你們就畢業......」然後，就硬咽到再誽不出一句話。我們慢慢回過神來，我們把今日是中學畢業前的最後一節課忘記得一乾二淨，「光陰似箭，日月如稄。」快樂不知時日過，那大概是我們人生中第一次嘗到告別的滋味，悄悄紅了眼眶，教室裡一片安靜，鴉鵲無聲。「小明！想什麼？」小美突如其來的呼喚令我回到現實，「小明！還記得那個盒子？」小美的一句話令我回想起那一天。

畢業典禮後，我與同學互相對視，大家都明白彼此的心情，我擁抱我的同班同學，他們在我對弈勝出之時歡呼著給以擁抱，代表著因我的成功而樂，我亦樂其樂。今日的擁抱別有一番感受，我感受到依依不捨的感覺，想像著我們還能再見，今日的畢業典禮並不是我們人生的最後一刻。在擁抱中，我看見了希望，看見同學溫暖的擁抱間的希望。我們回到課室，老師提出：「不如大家一起放一個最寶貴的東西在這個箱子，這個盒子放在學校門前的樹下，當我們再齊集一起時，把它打開。」看見我身邊的同學都放下自己認為最寶貴的東西，以我放下一封道歉信，這封信至今亦令我無法寄出去，無法令我放下這個心頭大石，無法令我挽回當初的局面。這就是對小美的道歉，經過歲月的洗禮，已經令我忘記那封信的內容了，當時的我只希望將那封信放在那個盒子，希望令自己的內疚感大大減少。

「小明！我們一起同老師去那棵樹下尋找那個盒子。」幫我再看見那棵熟悉的樹木，經過多年風吹雨打，還是屹立不倒，站在校門前每天看見學生回校。我們把當天埋在泥土裏的箱子，讓它重見天日，打開鐵盒子，那封信發黃的信還在這里，在信封面上寫上了「寄」，雖然當事人站在我旁邊，但今時今日的我還沒有勇氣對她說：「對不起！」

手上拿著那封信，令我感到昔日的壓力，令我感到昔日的緊張，令我感到昔日的慚愧，當時的我無法用言語表達我對她的悔意，只好用文字來表達我對她的抱歉，但當時的我連寄出這封的勇敢也沒有，只好放下這個盒子裏，亦把這件事放下。經過社會的洗禮，經過每天對著病人家屬說：「對不起！」對於說對不起已經成為習慣，但不知道為什麼手上這沒有寄出的信令我感受前所未有的壓力亦產生莫名其妙的好奇，那個乳臭未乾的男孩寫了什麼給小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