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衣櫃,一個平平無奇的衣櫃,塗着白茫茫的膚色,印着粉紅色的小花朵。我一出生就住在一間家具店,被店主丟到一個不起眼的角落,每當客人經過的時候,我都會使勁地向客人招手,希望他們注意我。但不管我怎麼努力,都不會有客人望過我一眼。眼看我的朋友一個又一個地被主人帶回家,心裏感到非常自卑。
「粉紅色的小花朵,很可愛啊!」一把天使般的聲喚醒了我。我睜開眼睛,一張嫩白的臉頰矇矓矇矓地呈現在我眼前,原來是一個束着雙辮子、眼睛水汪汪的小女孩。她撥開我臉上的塵埃,用她小小的手柔柔地撫摸我,我的心立即被她的温暖溶化了。「媽媽,我要帶這個衣櫃回家。」但媽媽拒絕,説:「家裏已有一個衣櫃,不要買。」小女孩用天真的眼神瞪着媽媽,媽媽才肯答應:「好吧,好吧,買回家吧!」
就這樣,我就被這家人搬到這位小女孩的房間裏,小女孩把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地搬到我的肚子裏,首先是簡單而樸實的牛仔褲,再來的是一條華麗的連身裙,最後的是她一直愛不釋手的首飾箱,把我一直空空的肚子填滿了,頓時感到非常飽滿。
每天上學的時候,小女孩總會打開衣櫃,拿出她的校服裙,小心翼翼地穿上身上,打上拉鏈,扣上鈕扣,繃繃跳跳地上學去;每次出街的時候,小女孩總會打開衣櫃,在鏡子前展現她的美貌,要她選衣服穿總是猶豫不決,所以她會向我詢問意見:「穿這件還是穿這件好呢?」;每次打扮的時候,小女孩總會打開她的首飾箱,用深藍色的蝴蝶結束起她短曲的秀髮,用心形的髮夾夾起她的劉海,用銀光閃爍的耳環襯托她的耳珠,最後小女孩總會問鏡子:「魔鏡,魔鏡,這個世界中誰是最美?」我總會答:「你。」
一天,小女孩回家時,立刻跑入房間,鎖起房門,大哭起來。媽媽立即跑到門前,不停地敲門:「先打開房門讓我入來,我請你吃糖。」小女孩忍着眼淚,打開房門,媽媽問:「女兒,發生甚麼事?」小女孩哭着回答:「有同學嘲笑我個子矮小!」媽媽笑着說:「不要緊,只要多吃我們自家的鯪魚球一定會長高的。」於是,媽媽帶小女孩到牣的側面,在小女孩頭上,用刀使力在我的身上刻了一劃,說:「這劃是你現在的高度,遲點媽媽會幫你刻多幾劃。」
就是這樣,小女孩長得一天比一天地高,我身上的疤痕一天比一天多,媽媽看見女兒長
高了,亦替她高興。我身上每一條的疤痕都印證着小女孩的成長,個子變得高了,頭髮變得長了,樣子也變得漂亮了。漸漸地,她亦不再是以前的那個天真活潑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是踏上青春期、成熟穩重的中學生。回家時,她不會再和我傾訴;打扮時,不會再詢問我的意見;長高時,不會再在我的身上刻上一劃。我們之間的感情變得冷淡了。
「女兒,我們快要搬家了,快收拾你的東西。」媽媽說。女兒回答:「這裏所有家具都變得殘舊了,換個新吧。」我心想:小女孩不再要我,那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