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無邊際的宇宙,就算有零星的發光點,也不能稍微照亮名為絕望的黑暗。
人被殺,就會死。這個簡單無誤的道理,卻就如這個宇宙,帶來無限的疑問。
現在看到的、感到的、想到的一切,都是大腦處理而成的。根據科學而論的話,假如死了,看到的、感到的、想到的,再不是黑暗、痛苦、絕望,而是現在的這個「我」再不存在,變成虛無——
我會被這個稱為「世界」的個體抹掉。
我很害怕,害怕將失去思考中的「我」。如果死真是一種解放,也恐怕只是在「自己」內解放出來。
這一種未知的恐懼,充斥我的心靈,壓過其他的難堪。
哪怕現在的掙扎毫無意義,也要拚命爭取多一秒的思考。
望向那個仍然運作的氧含量壓力儀上,那個無情的跑手已經完成四分之三的路程,大概不出數小時內抵達它,同時是我的終點。
知道這個殘酷的現實,也無助改變必然的結局。
無力地環視著黑暗如常的景象,偶然發現某一處的異常。左上角的一處地方,特別昏暗,就連一點的光也沒有,黑得像要把一切吞噬,將一切化為虛無——黒洞。
這不是好的事物,卻帶著無限的可能性。按現在的狀況來看,黒洞是唯一尚有希望的出路。
最終奇蹟會發生嗎?
勉強從絕望的深淵站立起來,雖仍看不到一絲希望的曙光,但人一放棄戰鬥,就註定失敗了。
我想,改變軌道的方法大概只有兩種,不外乎重啟引擎以及外來推力而已。剛審視的那一堆雜物中,最為有用的也不過是破舊的維修機械人以及身上的電池,和一個專門用來清除障礙物的小型炸彈,其他也只是維修物料。可惜電池不能足以啟動引擎,而小型炸彈在真空的宇宙中的威力,起不了太大作用。看來可能性最高,也只是在外面引爆,改變軌道。
要倍大威力,大概可以利用那數支的氧氣瓶,來容許氣體膨脹。就算爆炸威力提高,也要考慮到衝擊點、爆炸距離以及爆炸碎片,否則只會是一張直接到終站的直通車門票。另外,牛頓運動定律下,維修艦繼續移動,又如何維持衝擊點……
面對一大堆的難題,昔日都會有同伴興高采烈地討論,而現在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這又是何等的寂靜呢……等等。呼吸聲明顯變得更急促,證明含氧量又低了很多。
這時我才發現,殘酷的現實並沒有給我思考的機會。
***
完成了一個胡亂設計的倍化型炸彈,現在剩下的就是實行。
如果能達到黒洞的引力範圍,就是成功。前提就是,要引爆在適合的角度了……
「拜託你了……」拍拍那個維修機械人,小心地將炸彈放在它那隻斷了兩隻手指的手上,將所有賭注放在它身上。
「辛苦你了呢……」我凝視著這個將要完成最後任務的拍擋。
剛才一直都覺得很有問題,這艘維修艦的資源缺少,同時物品都很破舊。為甚麼呢?我記不起來,就連那一天太空站爆炸的事都不清楚。
開始頭痛了,大概含氧低所導致的……事不延遲了。
在確認一切準備無誤後,拉下手製。相隔一牆之差,看著它隨著其他沒用的雜物排出機外。開始了,與死神的最後掙扎。
啟動了遙搖裝置,要趕在電源的耗盡之前,達成條件。
螢幕間雜雪花,我控制機械人向前,盡力與艦身保持距離。
要到現在大概處於機體左上方的黑洞,實在無法準確計算,但也只能行動,來到機體右下方的地方。
凝視著畫面中那隻機械手,猶如看著自己的手,等待按下炸彈的按鈕。
會成功嗎?我不知道,一直被時間追趕的我,到了這一步。
也顧不了那麼多地按下。
一個使勁的衝擊,把我撞昏了過去。
***
醒來的瞬間,眼前有一個身穿太空服的人。
「你是誰!」透過他的太空罩,我聽到了那惶恐的聲音。
正想回答,我卻對眼前的人發呆了。
儘管看不到樣子,這把聲音,這身衣服,不會是……
往玻璃窗出面看,遠方發現一個似曾相識的太空站。
大概透過黑洞,我回到那時那刻,而那個時候的記憶,也恢復過來。
我曾經完成任務後,回航時,於此時此刻,找到了迷之維修艦,見到迷之人物……
然後忽然發覺背後很光,映照著整個漆黑的室內……
接下來就是災難的開始了。
「甚麼?」過去的自己回過頭,看著太空站爆炸的情景。「不可能的……」對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最後大概那個我,會在碎片擊中右方引擎時昏掉過去,忘記了任務以及這一刻的事,也只會無知地埋怨資源缺乏吧。
彷彿明白了一切,萬分感概。
火光灼灼中,眼見碎片正朝著我這邊飛來。
到最後還是被命運所捉弄,而辛辛苦苦努力而得來的成果,就只是將終點放在一切的起點而已。
累了,也無法再想,只默默地迎來終點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