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漆黑一片,到底要去哪里,我的腦海走過無數的念頭:生死摯交劉以丹?應該正和周公聊天。齧臂之交林煜翔 ?現在應該被他媽媽管得比賊還嚴。 我大步流星地從北角走到灣仔,再舉步艱難地由灣仔回到北角,然后一屁股坐在路邊哭了起来。我從來没有像現在這麽無助過。
“也許爸爸也在瘋狂地找我,他應該覺得這次真的冤枉我了。”我想,自從媽媽去世以來,爸爸對我甚至連大聲呵斥都沒有過。
我偷偷地跑了回家,潛伏在防煙門後面。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大門卻打開着。
“你知道,你明明知道,鎧淳那孩子是無辜的,就像當年的我!”叔叔充滿嘲笑的聲音沖進我的耳膜。
回應的是死靜的沉默。
我的心開始咚咚的狂跳起來,“我錯過了什麽? 爸爸對叔叔爲什麽一味隱忍? 他們之間真的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我的腦袋飛快的轉動着。
過了大概二十分鈡,然後就聽見父親充滿壓抑的聲音:
“我知道,當年我也是這樣誤會了你。你離家以後,我和爸爸拼命找你,我們萬萬想不到,你會在當晚自衛傷人,還判了十年有期徒刑。法庭判決了,我和爸爸知道以後已是無能爲力了。”
……
“你出獄那天,我和爸爸一早去了,可偏偏見不到你。後來才知道,你提前一天出來,一個人去了四川,就再也沒有音訊。”
……
“對不起,當年是我一時糊塗,在沒查清楚的情況下,冤枉你偷拿了爸爸月餅禮盒裏的三十元。”
“其實,這二十年,我一直在問自己:如果,如果當時我清醒點,就不會冤枉了你,害到你現在……”
“對不起,是哥當年的錯! ”
回應的是叔叔尖銳的笑聲和鼓掌聲。
原來父親和叔叔還有一段這樣的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叔叔的聲音再次響起:“算了,我不是來算帳尋仇的! 這麽多年,我要的就是你的這句-對不起!”
“哥,鎧淳那孩子像我,倔得很,都走了差不多五個小時了,不如……不如我出去看看,一個女孩子,這麽晚…… 我可不想她重蹈我的覆轍! ”
淚水順着我的眼角留了出來,真想不到這個我最討厭的叔叔,竟是這麽擔憂我的安全,以後的對話我開始聼得迷迷糊糊的。
很快,叔叔從家裏出来了,接着是父親。
父親慢慢地走出門。当叔叔鑽進電梯时,他平静地说道:“今天是元旦,現在是四點三十分,我相信還有一個多小時鐘就可以迎來黎明了,現在去山頂剛剛好。如果你錯過了,那就太可惜了。”他朝電梯走了幾步,又停了下来,回過頭來,向防煙門後的我伸出了手。我開門出來,猶豫不決地朝他走過去。 他什麽也没说,只是用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一起向電梯走去。
至今,叔叔還和我們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每一個元旦都會相約去看日出。我仍然不敢問父親,他怎麽知道我躲在防煙門後面的,只是由於認知障礙症,使他喪失了大部份的記憶。我永遠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