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時分,黑夜的幔幕被數絲陽光刺穿,絢爛但害羞的朝霞慢慢地露出自己的身影。
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我一大早已愣在家裡唯一的窗前,靜候日出的來臨。
未幾,陽光穿透玻璃前的朝霞,穿透眼前的玻璃,投射在爸爸的臉頰上。他似乎感受到光的溫熱,漸漸的睜開眼睛,接著把曲了整夜的雙腳伸出鐵床外,然後睡眼惺忪的問我:「阿花,幹嘛那麼早就起了床,你今天不是要溫習的嗎?」
我轉過頭來說:「是啊,可我就是睡不著——你不如再好好的休息一陣子才上班吧,我之後也要到圖書館,一會兒一起出門。」但其實我哪兒有心情去睡,畢竟一個月以後便是文憑試的開始……
生活在這個蝸居裡面,最難受的並不是環境的悶熱和狹隘,而是忍受著因現實的殘酷與理想的美好並存而生的煎熬。我們的貧窮是一個事實,所以往往貧窮人家的理想就是渴望有朝一天能夠脫貧,有一個小康之家。而每當看見電視機前的富商巨賈是如何的風光,我們心中的不憤都不禁油然而生,想著富有的為何不是我們。我們並不是要住甚麼千呎大宅,不是要有奢華的享受,也不是要有百萬存款,我們想要的,只是一個不用跟別人共用廚房、洗手間的小小天地,難道這也算是個奢求?我們不斷地打拼,不斷地承受著艱苦,不斷地希望衝出斗室,然而殘酷的現實令我們一次一次的失望。我想這——蝸居人家內心的難過和掙扎——就是真正蝸居生活的全部,而不單只是純粹的呎數。
複習課本以後,我立即跑到菜市場去買菜,因為這段時間的菜是較便宜的。燒好菜以後,爸爸就剛好回來,他最喜歡我熬的菜湯,愛的原因不在於味道,而是因為湯中有菜也有肉,比較划得來。吃完飯以後,咱們都累了,抱頭便睡。
翌日,當我步出圖書館以後,抬頭望見滿是烏雲的天,我立即衝回家,因為家裡的窗打開了。
「唉」,我嘆了一聲,幸好雨水沒有刮進來,我放下重重的書包,然後去用毛巾抹乾雨衣。
我呆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陰雨綿綿,心裡盪起一陣無明的傷感。
一會兒後,雨停了,我開始打掃。
「碰」的一聲,我的頭給床邊的鐵梯撞倒,實在是痛得很;但都已經撞過不少次了,早已習慣了。我俯身去拿放在床尾的掃帚,伸手去探探那只有七厘米的縫隙。然而為何會有一張……我把手縮回,發現是中三時的作文卷,亦是我第一份不及格的卷子。
我坐在床上,把文章從頭到尾的讀一遍。我笑了一笑,原來自己曾經是那樣的天真。惟當我望著手中的卷子,思索著如果自己在這個文憑試裡考砸了的話,我究竟要如何繼續升學,如何去供養爸爸,如何走將來的路,這個笑容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想到這……
「阿花,快點兒開門了!」門外的人邊拍著門邊喊道。
是爸爸,淚珠盈眶的我抬起頭來,趕快的把淚吐回肚子裡。
「來了來了。」我放下那份作文卷,然後走上去。
「阿花,你知道今天我……」
「加了薪是吧,看到你身後的叉記叉燒燒肉飯了!」我咧著嘴說。
就這樣,我跟爸爸過了一個開心的晚上,一個充滿笑聲的晚上。
可是,我又從睡夢中醒過來,是一樣的黎明時份。
日色漸濃,黑夜的布幔被數絲陽光刺穿,絢爛但害羞的朝霞慢慢地露出自己的身影,是日光。
窗前的我看著眼前的佳景,再看看熟睡中的爸爸,回想他剛剛燦爛的笑容,又回想剛才的那份卷子,繼而望望這個蝸居,想起自己對文憑試的恐懼,再望望窗外的朝霞……
「沒錯,我要衝出這斗室,有希望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