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殺人犯真的有違天理！」

我默默閉上雙眼。

「他的存在簡直為禍人間！」

我用雙手捂著耳朵。

「這種人簡直不知廉恥！」

我的眼淚不爭氣地從緊閉的眼皮間流了出來。

為什麼是我？

我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默然不語。儘管檢控官如何審問、旁聽的市民如何咒罵，我的嘴唇也像上鎖的門，撬也撬不開。

「肅靜！」法官用力敲了敲錘子，法庭裡的聲音立即止住。法官朝我這邊說：「被告張悅天，我再問你一次，你有沒有殺人？」

我抬起頭，慢慢打開那道上鎖的門：「如果我說沒有，你們會相信嗎？」

「可是，閉路電視裡的人的確是你，你叫我們如何相信你？」檢控官一邊說，一邊播放閉路電視片段。片段裡穿著黑色衛衣的男子拿著利器，一把插進另一個女人的胸膛。鮮紅色的血馬上在女人的胸口流淌，沾染在男子的手上。男子隨即拔去利器，鮮血濺到他的臉上。他擦去血跡，然後逃之夭夭。那個男人的臉清清楚楚地顯示在片段中，而那個男人，正是我。

「你還想抵賴？」檢控官盯著我說。我沒有回應，只是原本皺巴巴的衣服被我握緊的拳頭捏的更加皺。

沒錯，那個的確是我的樣子，難怪沒有人會相信我。可是，殺人的並不是我。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弟弟竟然會殺人。

從小時候開始，我和弟弟就很容易被別人認錯。每個人都說我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甚至無法辨認誰是誰。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也不想去承認。可是隨著年紀漸大，我開始慢慢接受這個事實。媽媽曾對我們說，能成為雙胞胎兄弟是一種緣分。我一直都很確信這種緣分，亦非常珍惜和弟弟相處的時光。他有時候倒像我的哥哥，經常照顧我，幫助我，安慰我。我們倆的感情很好，幾乎無所不談。那時候我覺得，他是我最親近、最信任、最了解彼此的人。

可是直到那天，我才發現其實我一點都不理解他。

那天，他就像被太陽蒸發的露水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踪。即使我打多少電話也聯絡到他。此時，門鈴突然響起來。我焦急地打開大門，可是迎面而來的不是弟弟，而是穿著便衣的警察。

「我是重案組的劉警官，你現在涉嫌一宗謀殺案，請你立即跟我們回去調查。」我一頭霧水地跟了他們回去警局，直至看見那條閉路電視片段為止。我認得那件黑色衛衣是正我送給弟弟的生日禮物。那一刻，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被告張悅天，你承不承認這項謀殺罪？」法官嚴肅地問。我依舊呆坐在原位，沒有作聲。明明不是我做的，為什麼我要承認？明明殺人的是弟弟，為什麼我要替他頂包？明明我是無辜的，為什麼我要受到懲罰？我的心像剛睡醒的亂髮般，找不到解開的辦法。

可是，若然我說出來，豈不是親手送弟弟入獄嗎？

我做不到。我的眼眶像滿溢的水杯，淚水從杯子裡瀉了出來。既然媽媽說能成為雙胞胎兄弟是我們的緣分，那今天我所承受的一切也是天注定的緣分。

既然頭髮解不開，就只好剪掉它。

我慢慢鬆開了捏緊的衫角，毅然站起來說：「法官大人，我承認。」

法官意味深長地微笑著：「我現在宣判，被告張悅天謀殺罪名成立，鑑於被告肯承認過錯，所以判處即時入獄二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