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會想,也許人類也許是有富貧卑尊的階層,為什麼有些人天生就能衣食無憂地生活?為什麼有些人出生便注定要被貧困折磨?為什麼我活該要是窮人被人欺負?一大堆疑問充斥著腦袋,刺激著神經,那個人猙獰的面在眼前揮之不去,「我不想傷害人......是他迫我的......嗚......」:我大哭道,可耳邊仍傳出嘲笑與咒罵,這刻我宛如漂泊在大海中,即使我猛地揭盡全力抓著那僅餘的岩石,但海潮仍是一浪接著一浪,無情地把我淹沒。人群絲毫沒有憐憫我,責罵連聲不斷,就像海潮上漲時,儘管你奮力抵抗,大浪還是會把你淹沒。
好不容易,穿插過人群,遠離、逃避了流言蜚語。回到熟悉的家,在客廳,看到母親靜坐在一旁,感覺母親好像又年老了,頭上的銀絲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那樣的刺眼,雙肩在瑟瑟發抖,眼眶微微泛紅,我知道她一定哭過了,我內心止不住的抽痛著。母親能明白我嗎?說真的,我並沒有自信她能懂我。母親日夜為我們的生活辛勞,每天相處時間很短,她或許真的不理解。回家到現在,我們只是四目相對,時間彷彿靜止了好久。我舔了舔乾涸的雙唇,哽咽道:「媽......對不起......」回應我的只有寂靜,母親緩緩開口:「在學校......被欺負了嗎?」我沒有回答,只有那止不住噏動的鼻翼及緩緩滑落的晶淚,喉嚨僘有千言萬語卻哽咽得無從開口,也許這就是無言的感動。這時,母親緊緊地擁抱著我,她的淚水無聲地或落在我的襯衣上:「媽媽......對不起你......」有時候將千言萬語化作一個溫暖的擁抱, 厚實的溫度令我記住母親爱的痕迹與面對逆境的勇氣。
不久,一封律師信寄到了我家的門前,這是那個人的父母寄來的。
法庭上,空氣間只聽到我緊張的心跳聲噗通噗通......久久無法平息。庭上不斷重複播放著我激動地用椅子揮向那個人的影片,我百口莫辯,只是默默地認罪因為我打了他的確是事實。那個人到庭上作供,凝視著他,內心燃起恨意,明明是他先欺淩我,受法律裁判的卻是我。但看著他的頭部緊緊地纏繞紗布,臉色更略顯蒼白,內心像打翻了五味瓶,不出是什麼滋味。他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我......我沒有欺凌他......是他......是他無故傷人......」他眼神閃縮,不敢凝視著我。那刻我無法平靜,滿肚子的火在一刻爆發:「你怎麼可以說出這種話來!明明是你欺凌我!」我激動得衝到他的面前,緊緊抓著他的肩膀搖晃著,法官沒有理會我激動的辯解,只是叫保安把我壓制,那刻我看到那個人的父母臉上掛著勝利的笑容,很刺眼。
不久,在法官無情的聲線下宣告,我被判了蓄意傷人罪,必須扣留在懲教所兩年。法院門外,我麻木地伸出手扣上了手銬,迎面而來的是蜂擁的記者,閃光燈下把我狠狽的一面毫不留情地曝光在公眾面前,我很委屈、很無助,在這一刻母親擋在了我的面前,她瘦弱的背影突然顯得那樣的強大,「抱歉。」眼淚早已不能自控濺到地上,現在的我眼中僅看到我母親保護著我,在那刺眼的閃光燈下她卻顯得如此無私慈愛。
在懲教所的兩年,有試圖自殺,卻又被搶救回來,在心理醫生多番的開導下,鬥志漸被激發,我不想再屈服於金錢、欺凌,我不想再埋怨人生、命運,在母親每次來探望我的時候,她的眼眶總打轉著淚光,感覺她在我入獄後總是日夜以淚洗臉,我刻意遮蔽著我割脈的疤痕,不希望她擔心,也更加堅定了我重新站起來的決心。有時候在夜深,我冷靜地思索著,即使那個人欺凌我,但我衝動打他確實是我不對,我應該為自己做過的事負上責任。
兩年後,我出獄了。牽著母親的手回到了那個簡陋的家,在溫㫬的陽光照耀下,彷佛正在溫暖地歡迎我。不久,我開始努力地學習工作,因為我知道知識能改變命運,也是唯一能與金錢抗衡的資本。在不久的將來,我當上了專欄作家,記述了當年的事,希望大眾能夠認真關注校園欺凌,也勉勵了不少被欺凌者要勇於尋求協助,但不要以暴制暴,重蹈我的覆轍。專欄的作文得到了大眾很大的迴響,我面對公眾再次談論到當時的事,內心不再充斥著恐懼、委屈,放下了執著,平靜地向大眾分享我的人生經歷,但願能為社會的弱勢族群伸出援手。那一刻,感覺自己又再次漂泊在大海間,坐在同一顆岩石上,絢麗的朝霞映照在那遼闊的海面上,排排浪尖上跳動著浪花,彷彿正在告訴我即使剛才潮漲的大浪如何無情地把你淹沒,只要你捱過了,潮退還是會來,等待你的會是一片優美的海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