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彌敦道上一片死寂。
高樓大廈在烈陽下威風凜凜地矗立着,在月光中卻黯然失色地靜思己過。
偶爾有一兩陣輕風吹過,把滿地的枯葉從惡夢中喚醒,但仍無阻這冷漠的少年逆風而行。
整個世界在這漆黑的夜裏似乎都失去了生命,只有這蓬頭垢面、臉容麻木的少年在此漫不經心地遊蕩。血紅色上衣、深黑的長褲和紫色的球鞋,彷彿正被黑暗漸漸吞噬着。
這少年正是我。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甚麼在這,只知道腳步有着千斤般沉重。臉頰上的熱淚早已乾涸,留下的是兩道流水般的烙印。不知是命運殘酷,還是天公作祟,竟然讓我這麼年少便懂世事。縱使我有一個完好的家庭,擁有家人疼愛;有不俗的學業成績,在班裏名列前茅;有一群良好的朋友,能互相扶持,我卻「生不逢時」。在這科技發達、人人視錢財如性命、社會風氣每況愈下的時代,我看透了世人的罪惡。貧富懸殊的極端、年輕一代的偏激和差劣品德、人類的自私和貪婪、環境污染的嚴重… …地球外表上不斷進步,內裏不斷衰落,而自己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於事無補,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我的思路十分紊亂。正當我停在一條不見盡頭的小巷時,一個神祕的黑衣人驀然從我身後出現。雖然我不大驚慌,但仍有點惴惴不安。此時,他竟對着我說:「小子,這麼晚還獨自在街上走,不怕被人拐帶嗎?」
面對着陌生中帶邪惡的面孔,我裝作聽不到他的搭訕,並加快步伐,渴望得到擺脫。誰知他露出奸狡的微笑,再度挑釁着說:「不用逃避了。看你的樣子我便知道你心中有說不出的鬱結。」
不知是我意志太薄弱,還是那黑衣人的口才了得。我竟然停下腳步來,轉過頭並回他一句:「怎麼了,這與你有甚麼關……」這句話剛出口,我便懊悔不已。我知道自己一開口,便踏入了敵人的陷阱。倘若真是來者不善,我與他對話便會讓他有機可乘,從中套取我的資料,又或者伺機對我進行不軌圖謀。再者,我語出衝動,且十分無禮。若對方是黑道中人,定必會把我打至遍體鱗傷。
胡思亂想之際,黑衣人再次開腔:「小子,挺有種的,竟敢這樣說話。所謂識英雄重英雄,你有這麼大的膽子,我便帶你到一個消愁的地方吧!」
我的雙腳在這時又不受控制了。心裏想着不要上他的當,卻不知是出於好奇心還是甚麼,在半哄半騙的情況下跟着他的背影走,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龐大的背影,在四周漆黑環境的渲染下顯得分外陰森,仿佛一隻窮兇極惡的暴龍,正覬覦着背後的獵物。
路途上我的腦海一片空白,且伸手不見五指,使我有點慌張。我多次有過逃走的念頭,但貿貿然「離隊」又可能會驚動黑衣人而悲劇收場。於是便以「無聲勝有聲」的方略繼續前行。走了不知多久,我們到達了一片杳無人煙的空地。不遠處有一座看起來被廢棄多時的停車場,不禁令我聯想起電視劇中人質被綁架的地點。
「我們到了。」
「來這裏幹甚麼?」
「完成你的遺願。」
他的回答實在遠出我意料之外。六個字語速平和,但每字都使人不寒而慄、氣勢懾人!
我身體微微顫抖,結巴起來:「你…你…說甚…甚麼…麼?」
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句話,我面色漸變蒼白,額上流下一滴又一滴的冷汗。黑衣人再次開口:「你不是很討厭人類嗎?這裏不見一人,你能葬身於此,不高興嗎?你還不感謝我?哈哈……」
大禍臨頭,我不顧一切拔腿就跑。奈何對方是不會輕易放「虎」歸山的,數秒後我的背部被一支「飛箭」直接命中。
「是麻…麻…醉…藥!」這句話一半還沒說完,我就倒在地上了。
當我醒來的時候,四周還是黑漆漆的。只是月亮已躡手躡腳悄悄溜走了。在朦朧之際,我感到自己像是在一輛車子裏,顛簸不斷。我的頭劇痛無比,且眼和口都被罩住,但我仍仿佛聽到附近的聲音。
「那小子睡着了……唔……我當然不會在此殺了他,我只是恐嚇他而已……嘻嘻,到那時候我們把他賣到大陸去就發財了…」
我當初的顧慮成真了。
我被拐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