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記憶,就像一幅一千片的拼圖。
由開始零零碎碎的幾塊,直到近完成的大半幅,每一片都示意著時間一秒一分的飛逝,儘管是努力得來的快樂回憶,或是痛苦深刻的憶記,都是圖畫上重要的一片,但當拼圖被意外弄得四散,要重新拼合這些零零碎碎的碎片,總是教人氣餒。
「矣矣矣葉藹晴!這塊不是放在那裡吧!妳到底憧不懂拼拼圖耶?!..」
「哈哈,是嗎?姐姐不懂嘛嘻嘻..」我姐姐說話總是那麼溫柔的,總令人不知如何是好。
「夠了,不要再用這種聲線了..我們繼續吧。」
「嘻嘻..」
我和姐姐長大於單身家庭,父親離家出走了多年,母親身兼父職,每天早出晚歸,我跟本沒有機會跟她維繫感情,加上由爸爸離開那時開始,我已經對她沒甚麼親情可言,因為我總認為父親的離開是跟當年她完全沒盡過做母親的責任有關,儘管她現在改過想作出補償,在我眼中她仍然是一個令我失去家庭幸福的人。在家中,與我關係最親近的總是溫柔的姐姐,因為她給了我父母親沒給的關心。說真的,我真的很喜歡姐姐,她很溫柔,是個很照顧人的好姐姐,但我總是不能表達出來,也許是由父親離開那時開始,我就已經把自己的情感收進心底,因為我知道冷漠並不是無情,而是避免受傷害的工具。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時,我一邊咬著多士,一邊看著母親買回來的報紙。
「小莉小莉..!」母親的聲音從廚房傳出來。
「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莉!我改了英文名,叫我Holly。」
葉凱莉是我的名字,但我很討厭。
「好的,Holly,妳今天放學可以替我到郵局寄了這個東東到姨媽家嗎?」
「為何妳不自己去。」
「妳..妳!難道替媽媽幹少少事都不行嗎?!」
「正是!為...」
「矣矣,那不如我去吧。」姐姐微笑著打斷我的話,我知道她是為了阻止我跟母親發生罵戰才這樣說的。
「那我陪妳吧。」我瞪了母親一眼便轉頭跟姐姐說。
「嘻嘻,好啊!」姐姐滿足地笑了,感覺想成功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戰般。
我比姐姐早下課,我在校門待她放學,數分鐘後我便聽到她輕鬆的腳步聲向著我傳來,她笑得很快樂、很燦爛。
「妳幹嘛開心得這樣子耶?是不是那個男班長跟妳約會?!」我說笑的跟她說。
「才不是,我開心的是因為妹妹接我放學嘛,嘻嘻..」
「傻婆!妳每天都能看到我吧..好了我們走了。」
「甚麼傻婆耶?!妳姐姐我很聰明啊!哈哈..」
我給了她一個會心微笑作回應。
一路上,我發現她有好幾次偷望我還偷笑,我便跟她問個究竟。
「幹嘛偷笑呢,是不是我臉上有甚麼?..」我伸手去弄弄卻沒有甚麼。
「沒甚麼,姐姐覺得妳笑的時候很美而已。為甚麼不笑多點呢?」
「不會啦..!我不喜歡笑!」我的臉紅了好像一個西柿子,當然吧,這對我來說很難為情,即使是對著姐姐。
「哈哈傻丫頭!有人害羞吧!真的很美的,我有個這樣美的妹妹真好。」
我還沒給她回應她就向著馬路衝了出去。
「矣!妳去哪?!」我大聲喊。
「妳看妳熱得臉也紅了,我去買東西給妳喝吧!」
說罷她便衝了到對面的便利店,我便往背後小公園的空凳坐著等她,但..
「咇咇!咇咇咇!...嘭!!」一聲巨響突然傳出,我走過去看發生甚麼事情,卻只看見一群人包圍著,我從人群中隱約看見有人被車撞到,但當看仔細,那人...是我熟悉的姐姐...
「讓開讓開!姐!姐!妳醒醒吧!姐!...」...
在醫院的手術室前,我跟母親對坐著,她哭得雙眼通紅,手腳都不由自主地發抖,但我依然沒有要走過去安慰她的衝動。三十分鐘過了,六十分鐘過了,兩小時都過了,那「手術中」的紅燈依然亮著,雖然等得累了,但心裡始終不願休息,當想起手術室內是自己的親姐姐,一陣恐懼又失落的感覺隨冷空氣流過,令整間醫院彷彿成了既黑暗又空虛的一角。
「燈熄了!Holly!燈熄了!」我一時間反應不來,也許我已經等得麻木了。
「由於病人腦部受太大撞擊,有瘀血壓著腦部的中樞神經,病人會失憶甚至有可能昏迷不醒,建議妳們在病人身邊支持她,讓她有更好的康復進展。」醫生走出來說。
姐姐會失憶..這些事情我從來沒想過會發生,只會在電視劇集中看到,但這次確確實實的發生了,看見姐姐那白得可憐的病容,我擔心的卻不是她的安危,而是姐姐失憶後,會否不再是那個溫柔、很關心我的的姐姐?這一次意外會不會令我唯一的關心都失去?我,真的很自私..但我不想再受傷,難道這個意外要令到我永遠都把自己封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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