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照耀著孤寂的街道，兩旁的街燈有一下沒一下地閃著。黃澄澄的光線與冷冽的寒風不曾體諒我的心情，不間斷地演奏著哀歌，令我心中那份惆悵逼不得已地再添上幾分陰霾。

我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在滿佈皺紋的老樹下停歇片刻，獨自品嚐著這百年來不曾改變的孤獨。我真的無法數清這是第幾個一個人獨自徘徊在這世間的年頭了。記憶中唯一清晰的畫面，是我一次又一次地站在陰暗角落舔舐著摯愛離開所帶來的痛楚。

突然間，雙眸失去聚焦點，眼前一片模糊。熱淚淌下，記憶帶我乘船回到千百年以前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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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下著滂沱大雨。老天似乎在哀悼著，要把一切的悲傷都通過淚水來宣洩。雷電交加，房裏一明一暗，陰森極了。

「長生不老這樣東西有甚麼用？生死有命，你這樣一整天埋頭研究根本毫無意義。」一把氣鼓鼓的聲音隨著一聲巨大的撞門聲在我的耳畔響起，把我從片刻小憩中驚醒。

「悠世！你的身體會垮掉的！」慕澄歇斯底里地在我耳旁大叫著。

我睜開沉重的雙眼，揉了揉眼皮，望了她一眼，徑直向工作台走去，繼續埋首研究昨夜還未完成的長生不老的資料。

窗外的雨還在嘩嘩下著，沒有停止的跡象。

我點亮檯燈，靜心等待慕澄的疲勞轟炸。

可是這一次，慕澄出其意料地一聲不吭站在我身後，並沒有像往日一般唸唸叨叨。我心裏納了悶，身後的那一片寧靜不該屬於她。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轉身望向她，只見慕澄臉頰上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那一刻，我的心，狠狠地抽扯了一下，雙眼滿是不得其解。她緩緩抬起頭，蒙霧的眼睛充滿著無比的憂傷。我只發覺周遭的氣溫突然驟降，一股刻骨銘心的悲傷和寒冷狠狠地在心裏劃了一刀。

「怎麼了？」我強忍著心痛，疑惑地望進她的雙目。

「十年前我來到你的身邊，第一句跟你說的話，你還記得嗎？」她的聲音顫抖著。

我遲疑了一陣，努力地在腦海中摸索。

「第一句話就是讓你放棄追尋長生不老啊，悠世。你只懂得埋身於你的長生夢，絲毫沒有留意周遭的改變。」慕澄走近我，跪坐在我跟前。「你更沒有留意到，十年來，我的樣貌一點也沒有改變。」

這句話就如同往我的心湖中投放了一顆大石，激起一片水花。乍然端詳起眼前這張面龐，似乎是真的，完全沒有變過。突然間，腦裏閃過一個想法，我，徹底咋舌了。

望見我的表情，慕澄知道我猜到了箇中原因。她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沒錯，我與生俱來擁有的就是你所追求的長生不老。」兩行的淚花再次滑過那面頰，苦澀得令人心碎。「得到長生不老的方法只有一種。」她起身，從我雜亂無章的工作台上抽出一把刀，「便是，一命換一命。」

我還來不及反應，慕澄已把整把刀插進那柔嫩的身軀裏。鮮血湧了出來，染紅了米白色的地磚。那血，紅得發黑，別樣刺眼。

當我最終意識到眼前這條鮮活的生命危在旦夕的時候，一切已來得太晚。我撲向前，緊緊地把她抱在懷裏，腦裏一片空白，只懂得茫然地喊叫著她的名字。

「為了你……我甘願為此……付出一切。」斷斷續續的隻言片語從慕澄口中彈出，她眼裏最後的那一片神采消逝，身體逐漸散化成塵埃。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著，身旁圍繞著令人窒息的哀痛。我無法理解她的所作所為，一切就像一場惡夢。我哭喊著，直到眼前一片漆黑，不省人事。

那時，雨還在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