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這一次,讓弟弟來愛你吧。
我穿上哥哥為我準備好的盔甲,每一塊銅片都是經由哥哥的手煉造出來的,獨一無二地在哥哥的手臂上留下火辣的疤痕。哥哥在冶煉盔甲時是否因為會因為這將戴在我身上,保護我,而微笑呢?所以這副盔甲比別人的來得都要沉重一份?
「小弟,你怎麼還不走?別鬧了,」一個個誓死奮戰到底的騎士們沖過我眼前,眼眸下浮現的卻是深深的不舍與怯弱,哥哥此刻的心情也是否如此?「乖,回去吧,你哥還要打仗呢。」我沒有胡鬧,哥哥你一定會明白的。
我沒有劍,因為哥哥從來只會微笑著站在我的面前,為我當下一切血腥的眼神。而我,只需要躲在盔甲裏,在哥哥的背後保護好自己,從來都是如此。但是……不夠,我挑了根細長的木棍作為劍,一路殺紅了眼。不記得哪一年的七夕,哥哥抱著我坐在森林的樹枝上,他對我說哪一天若是不見了我,他就循著天上那明亮的北斗七星來找我。我當時怔了,似懂非懂地看著哥哥,他的瞳孔被皎月照亮著。此刻斜陽西沉,與朦朧泛白的一輪新月相輝相映。哥哥,我可比你厲害噢,我不需要借助北斗七星,你就是我的明燈。
呃……原、原來被冰涼的劍器穿入肉體是這麼痛苦,身體瞬間的麻痹幾乎要讓我忘記了一切,忘記了哥哥……不,不可以!我忍著轉身拉扯傷口的疼痛,雙手緊緊握著木棍從下往上一抬,直擊身後敵人的鼻樑,濺出滾燙的血液噴曬在我的臉上,灑落一地沁涼。哥哥立在枝椏上,面向月光,任由寂靜將他洗滌。一層白朧的月光縈繞著哥哥,他是孤獨的,一個人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還有兩個人的悲傷。我又一擊捅在敵軍的背脊上,毫無章法和束縛地揮著木棍,任誰也無法停止我的瘋狂。我很抱歉出門時對你那麼冷漠,那種揪心的鑽疼,此刻的我也同樣感受著,哥哥,你再不會孤身一人,我會成為你的長劍,為你廝殺,就像從前你保護我一樣,哪怕只有這一次機會。
當殺到哥哥面前時,看到他沒有過多的傷痕,我也就安心了。哥哥的眼神裏先是驚訝,然後是憤怒,再之後是……哀傷?還是無奈?不過無論怎樣都沒關係了。我當頭一棒擊倒隔開我和哥哥的最後一個敵軍,站到哥哥的面前,作為他的長劍,一輩子。
北門外兵臨城下,大軍一波接一波地湧來,煙捲沙場。豎著木棍橫掃四方,一橫一灘血,一豎一人命,只可惜劍從八方至。我感覺到身體內的血液已經按捺不住,瘋狂地向外湧出,嗜在蒼涼的劍光上。哥哥在後面想必已經目瞪口呆了吧,我把身後交給強大的哥哥,很是安心。忽然間,我像平時一樣轉過身,看向走得緩慢的哥哥,我問他為什麼總是走得很慢很慢,明明在戰場上是那樣的驍勇,他但笑不語。
敵劍如期而至,穿刺進盔甲與身軀的著一瞬間,我多想時間走得再慢一點。哥哥驀地睜大眼睛,猛然沖上來,側身抱住我蹣跚的身軀,長劍一揮,劃破傷我之人的胸口。哥哥……好溫暖……我還記得他在森林裏射殺了對我虎視眈眈的野獸後的體溫,也是那麼溫暖。哥哥,請原諒我的自私,請你離開戰場,到一個能給你幸福的地方,療治傷痛。
他是笑著離開的,多麼溫暖而殘忍的笑,一直被我捧在手心裏的笑容,頃刻崩塌。我的弟弟,唯一最深愛的弟弟,為什麼要來……我分明看到你的唇瓣蠕動,卻聽不見那淹沒在沙塵中的字句,為什麼會這樣!這一刻,哥哥來成為你的長劍,為你廝殺,是天下所有人負你,我就取下全天下人的腦袋給你陪葬!
哥哥,長劍與盔甲本是同根生。
我明白。你深深愛著我,如同我愛你一樣,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