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寶石切割成玫瑰的工序十分複雜, 我打算找把鋒利點的雕刻刀刻出細節位置, 在工作桌上沒有找著, 便四處去翻找。書桌抽屜被打開了, 手碰到了信封, 不自覺地拿了出來, 怔怔地看著它。信封上鋪了一些塵粒, 可能因為放置時間不長, 幾乎沒有什麼變化。看著鬆開的信封口, 我深吸了一口氣, 緩緩地拆開它。
信箋上字不多, 簡單明瞭, 寫著:
「致父親:
您最近過得好嗎?身體還好吧?天氣涼了, 多添點衣服。
我最近挺好的, 現在的生活是我以前所憧憬的, 每天即使工作繁忙, 但因為是喜愛的事, 所以過得很愉快。
看到我的來信, 請給我回信吧。
女兒上」
字不多, 但那時寫這封信, 卻用了我一個晚上反覆思量。想說的話太多了, 想把我童年受到的委屈、缺失的愛全都發洩出來, 但落筆時始終沒有把那些話寫下。「離開家時, 你有一絲難過、捨不得嗎?或者只有憤怒, 怒我不懂事而已? 我離開後, 你有思念過我嗎?或者已經淡忘了我, 只有我在傻傻地等著你的來信?」我心裏默默地想著。
現在我真的過得快樂嗎? 為什麼心裏的刺總是隱隱作痛; 我對父親真的只剩下埋怨了嗎? 那為什麼會想主動寫信給他; 以前那麼辛苦從父親的棋盤中逃出, 為什麼現在卻期待他的來信呢?日復一日, 我還在不斷反問自己這些問題。那根刺不拔出, 我便無法安心生活, 這將會成為我一生枷鎖。
我拿著信封, 打算將它寄出, 想將這種矛盾打破。可是路走到一半, 還是停下了。我沒有勇氣, 面對父親, 害怕再次失望; 面對自己, 感覺背叛了從前的我。這信, 怕是永遠也寄不出去了。我任由淚水潸潸落下, 所有情緒在這一瞬間暴露無遺。
我走到海旁散心, 直到夜幕低垂。回到家樓下, 瞟到信箱推滿了信, 便取了回家。前幾封信都是水電費單等, 直到最底的一封信。那信封上手寫著我家地址, 但那字跡, 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父親的字, 還是蒼勁有力。信封還畫了一朵白玫瑰。我笑了笑, 這封信打破了我們多年之間的沉默, 讓這父女之情不會石沉大海。
自從我離開家後, 父親再也沒有找過我, 但亦同時默許了我的選擇。在我眼中, 他是個不合格的父親, 我的童年也是悲傷的, 這無可否認, 可是他的養育之恩我會銘記於心, 大家不再賭氣, 靠書信了解、關心彼此的近況, 這樣的距離或許對我們才是最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