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區老店結業」甚麼的與我無關！
還有，這是第幾間！真的有這麼多店舖關門大吉嗎?
「不要在背後『無事呻吟』!」被某人的一句責罵，我無奈的從冥想中醒過來。
「我已經只讓你負責記下我們的對話，你卻還在遊手好閒！」啊，是小紀。
「喔呵呵，竟然寧願不要小紀，和老周公幽會!」國逗趣道。
「才不是和周公……」我沒趣的嘀咕着。
「我才不管你了，從一開始就甚麼也沒寫吧！把筆記本拿過來！」沒理會我的話，「嚯」的一聲，小紀便怒沖沖地把我手中搶過來。
「不好意思，剛才說到哪兒......」面對雜貨店老闆，剛剛面容扭曲的怒相高速轉化成亮眼閃耀的笑臉，像是甚麼也沒發生似的。
「真恐佈呢，瞬間變臉。」我不禁低語。
「小立也真是的。不情願也為你的成績表想想吧！」國拍拍我的肩膊，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樣說道。
「......」有時候，不說話也是最好的答覆。
「好啦好啦，先逛逛這兒吧！」雖感受到某人充滿殺氣的目光，我們還是進去雜貨店走走，總好比呆站在門外。
踏入店內，一陣陣悶熱的空氣迎面而來，不需說明也一「聽」了然的懷舊歌曲亦贈送到耳邊。牆壁有一半經已剝落，被時間洗禮而模糊的廣告，於牆壁上緊緊黏貼在一起。低頭看，鮮綠色的地磚早已發黃，還殘留着深色的不明物質；抬頭望，搖搖欲墜的天花板和懸掛在半空的舊式風扇，彷彿只需輕輕觸碰便會掉下。貨品雜亂的放在不同的位置，勉強可分辨其類別。
其實形容這兒，只有「殘舊」兩字可言。
「這裡還真是意外的大呢！」遠處傳來了國的聲音。不過，我沒有要追過去的意思。
隨意的觸摸着鐵製的貨架，嗚哇，好熱。我只好到冰櫃那邊，好讓手指降温降温。
「咦......這是......」無聊打開冰櫃，竟發現了......
「王立琋！陳永國！給我出來！」從地獄中傳來的咆哮之聲，我緩緩的放下了「它」，悠閒地走出來。
「你們倆真是的......」無視小紀的囉嗦，我的腦袋又開始放空了。
呀，好想打電玩呢。
如果不是甚麼舊區研究活動，老早就回家了。
老店結業又與我何干？「集體回憶」？「人情味」？別說笑，我家最近是會所，第二的話，也只是超級市場和商場。別說是冰室、士多，老區我也沒去過多少次。
未曾感受過，又何來感情？
這些日舊失修的老店舖，究竟有何留戀？
真不明白呢。
不過，為何那個其貌不揚的雜貨店會賣「那個」？
找天再去看......
「王立琋！你有在聽嗎！」唉，又來了......
好不容易又過了幾天。以做舊區研究為由，我走了與平時回家相反的方向，再來到了那間雜貨店。
順便也看看「那個」。
順便而已。
「『那個』在哪兒？」我不斷從一大堆雪糕、冰條中翻撥，也沒有它的蹤影。
不情願地，要行終極一步。
躊踷了很久，裝着選擇其它物品，終於悄悄移至付款處。
「唔......不好意思......」好不容易，我發出了幾個音節。
雜貨店老闆懶懶的稍稍舉頭，和我雙目對視。
「請問有沒有『那個』？」我急急道。
「『那個』？」他覆述。
「呀呀不......不，是孖條。」我竟然真的說了「那個」。
「啊，孖條嘛。跟我來吧！」老闆懶洋洋的漫步到另一個冰櫃。
「難怪找不到吧......」我心想。
「是這個吧！」老闆拿了一個給我。
對。是這個。
與小時候的記憶一模一樣。
一人一半，分甘同味。
我們總是比哪個大一點、多一點。
「哥哥就是要讓給弟弟」
你總是這麼說。
「要不要？」老闆用他那中氣十足的聲音把我喚醒。
「要......當然要！」我肯定地說。
「那麼，這兒的就全都給你吧！」他把孖條一包包的全塞進我的書包裏。
「但......」
「不要緊！可況，」他欲言欲止的，深深呼了氣，說：「明天，這裏就不再營業了。」
望着他的愁容，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船到橋頭自然直......吧。」老闆望向遠處，微笑着。
「喔對了！你不就是前幾天來的小子！」老闆突然望着我。
他唐突的問着，我亦只好點頭示意。
就這樣，我們談了一段時間，看着日落西山，看着晝夜交替，看着烏雲雨下，看着繁星滿空。
可是，天下沒有不散之延席，有天，人總要分道掦鑣，不同的，只是分別的時間。
明明相處的時間是如此的短暫，卻一見如故。
這就是緣分......吧。
沒有隆重的閉業儀式，只有悄悄的離開；沒有人們的感謝和祝福，只有雨點與星空的寂靜。
這就是舊區老店的命運？
說好的「集體回憶」呢？也對，回憶也只僅僅是人們的思念。思念後，也就要生活，不是嗎？
也許，我現在才明白「集體回憶」之意，可是，為何把能留下的，都變成回憶的虛幻，卻不能成為現實的美好？
真不明白。
不知怎麼，離去時，心情沉重無比。路過了無數間類此的老店，才知道，結業的事，是真的。
何時會再見?雖然答案是如此的明顯，卻仍覺得「明天也在」這種錯覺。
人呀，總是在失去時才會懂得珍惜，感到惋惜。
再見了，老雜貨店。
再見了，短暫的友誼。
再見了，我的集體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