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緊握著枯葉,在公園裏呆坐了良久。我害怕,我逃避,我退縮。
我想永遠離開這世界,飛往蔚藍的天空。那兒,我可以不受任何障礙捆綁,昂首挺胸、自由自在地飛翔;我可以不被別人嘲笑和責備,創出一片新天地。然而,現實總是殘酷的,越想實現,越事與願違。哪有葉子渴望被大樹遺棄、隨風漂泊?誰期盼自己連基本讀寫能力都沒有?恐怕瞭解我的只有手中這塊葉子而已。秋風也瞧不起我的懦弱,冷冷地走過我身旁,我不禁踡縮著,眼淚不爭氣地簌簌落下。
就在我意志消沉的一刻,遠方傳來樂聲,節拍鏗鏘有力,音韻鼓舞人心,我的脈搏也不由自主地跟隨節奏拍打著。一股力量湧進我心頭,我走到音樂的源頭,原來是一群年輕人在練舞。他們舞蹈精湛,每個人都享受其中,盡灑青春熱血的汗水,發放光芒。當我欣賞他們的舞步時,發現一個沒有雙臂的姐姐。我大吃一驚,她怎能跳舞呢?我細心留意她,她的身體很柔軟,雙腳靈活得很,即使不靠雙臂也能像蝴蝶在花間翩翩起舞。她臉上綻放著比其他團員更有魅力的笑容,我深深佩服她的自信。
趁著他們休息,我鼓起勇氣上前跟她說:「你剛剛的舞蹈很精彩呀!」「謝謝你呀!欸,你不是應該在上學嗎,怎麼跑到這兒呢?」我熱淚盈眶地把逃學的原因、過程一併告訴她。她微笑著說:「其實我也常常都被別人歧視、嫌棄,他們都認為我沒有雙臂就等於一無是處。我以前也曾自暴自棄,甚至有輕生的傻念頭。幸虧我無意從電視上認識了舞蹈,更希望有一天可以站上屬於自己的舞台,發光發熱。所以我重獲自信,努力克服一切難關,日以繼夜地練習,一步一步向夢想進發。即使天父沒有給我雙臂,但祂賜我一對可以跳出真我的腿。你看,我現在不是離成功差一小步嗎?」
「可是,無論我多努力也不會成功的。」我心灰意冷地說。
「一心,你要相信自己。礙於你的病,你在學業上會受到很多挫折,但只要你有鬥志去克服就一定行!讀一遍、抄一遍不夠,便重復三、四遍甚至十多遍,總能夠把課文背誦起來。一塊晶瑩剔透、閃閃生輝、價值連城的碧玉也是由一塊不起眼的石頭琢磨而成的,人亦如此。你的努力一定不會白費的!測考、默書不及格只是你在成長路上的考驗,後天的堅持定能戰勝先天的缺憾。我要繼續練習了,回去學校吧,向取笑你的人證明你的能力。你要加油喔!」
姐姐的一番話猶如當頭棒喝。或許枯萎的葉子也有存在價值。葉子的掉落象徵新生命的開端。沒有凋零的葉子作養分,幼苗又怎能茁壯成長,長成綠葉成蔭的大樹?事實上,葉子枯萎並非死去,而是犧牲。為了不讓樹幹在冬天缺乏營養,葉子甘願離開大樹,避免搶奪養分。枯葉默默地為他人付出,即便受盡人們踐踏,它仍努力至最後一刻。
我決定要當一片頑強的葉子,面對現實,不再躲避旁人的眼光。我可以克服讀寫障礙的,一定可以。
回校的道路上,「後天的堅持定能戰勝先天的缺憾」這句話一直在我耳邊徘徊著。我勇敢向老師道歉,勇敢接受中文課小測,勇敢面對未來的挑戰。
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逃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