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飛逝,轉眼便是四年。現時的我已是一個在醫院實習的醫學生,而允行早在三年前便因勾結黑幫而退學,從此音訊全無。
一夜凌晨,我到醫院旁的快餐店享用遲來的晚餐。正當我打着哈欠,等待找換零錢時,一雙沒有了尾指的手闖入了我的視線,我立刻驚醒,抬起頭,又發現眼前的收銀員面容十分熟悉。我打量着他臉上的雀斑,驚覺他竟是允行。「允行?」話語沖口而出,我叫停了他。允行一愣,呆呆地凝望着我。突然,他咧嘴一笑,「一心,好久不見了。」
隨後,我坐在快餐店裏,等待快要下班的允行。等待途中我心中不斷升起對本聰明伶俐,加入黑幫後應衣食無憂的允行,竟然會再快餐店上班的疑惑,又想起他當時匆匆退學的決定。這些疑問不斷在我心中盤旋。
此時,一陣夾雜着汗酸味的油煙味傳來。我轉身一看,允行正站在我身後向我莞爾一笑。
我終究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問,說:「其實你當時為何要加入黑幫並退學,明明你本可以考取上好的成績⋯」聽到我的話允行也只是擺了擺手,輕描淡寫地說出他當時的難言之隱。
原來當時允行奔波一生的母親,因無法接受丈夫的突然離世而相繼病倒。家中本就沒有足夠的醫療費醫治父親,如今連母親也倒下了,龐大的醫療費用壓得這個倒楣家庭喘不過氣,負債累累。於是他咬牙決定放棄學業,把時間運用在打工賺錢上。在他打工期間他結識到了道上的黑幫,適逢母親的病情惡化,需要大筆醫療費用,他便決定退學加入黑幫企圖牟取暴利。可惜最終東窗事發,黑幫被圍剿,允行更被同伴誤會為臥底,被斬去尾指。幸好奇他立刻棄暗投明,成為污點證人,受人保護,才保下了性命,卻因留有案底,低學歷及斷指而難以找到穩定工作。
聽到他的話,我頓時對當年年少無知,看事片面,與其他同學一起詆毁過允行的自己感到羞愧。為何我總是不考慮別人決定的原因,只看事件結果的表面呢?然而「對不起」這三個字猶如魚刺般,梗在喉嚨,說不出聲。我不敢讓他得知我醜陋的一面,但為了撫平心中如洪水般,快要把我淹沒的羞愧,我主動提出到醫院探望允行的母親。
翌日早上,允行帶我走進了他母親的病房。病床上,一個年屆風燭殘年的老人緊閉着眼,身上插着無數連接着各個精密儀器的管子,只有儀器發出的聲響能證明她還活着。窗外的枯樹枝椏被風吹得搖曳,站在枝椏上的鳥兒吱吱地叫着,更顯室內的死寂。
我看着儀表上的數據和老人的面容,對老人不久後的命運心知肚明,卻不敢說破。只是盡量控制在聲線,但仍語帶顫抖地說:「伯母會好的。」隨後允行便因要上班向我匆匆道別。
我目送他踽踽獨行,為生計奔波的身影,心中滿是慨嘆卻無能為力。
終於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