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望着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燈所折射出的柔和光線,發覺自己整天躲在家裏無所事事,生活單調乏味,好不納悶,決定到家裏附近的公園逛逛,舒展一下近乎僵硬的身軀。
甫踏出家門,便見掛在走廊上的光管發出微弱的燈光,閃爍不停,仿似暗示着甚麼。但我絲毫不在意,在一片光暗交替中按下按鈕,電梯門隨即緩緩打開。
接近黃昏,路旁的街燈一致亮起。留連在公園裏的人見狀,都紛紛歸家,或是開展精彩的夜生活。唯獨我,沒有半分離開的意願。對我而言,我寧願逗留在入夜後杳無人煙、靜謐的公園,也不願返回那令人厭惡、燈紅酒綠的城市。我躺臥在一張木椅,抬頭仰望着公園外的霓虹廣告牌。雙眼漸漸失去了對焦的能力,燈光變得模糊,最後形成一點點矇矓的彩色光暈,眼睛隨即闔上。
然後,在一片熱鬧中,我被吵醒了。我睜開雙眼,眼前的景象卻把我愣住了。四周一片漆黑,完全沒有半點都市的繁華;在不遠處卻有數十個用木柴堆積而成的篝火,而每個篝火都有二、三十人圍着。
此刻恐懼佔據了我的身體,四肢不再受我的控制,不停地顫抖著。當我還在盤算着該怎麼辦的時候,突然整個人失了重,從木椅上摔了下來。
這一下跌倒,在我旁邊圍繞著篝火的人都轉過頭盯著我看。當我故作鎮定嘗試迴避他們的眼神站起身時,卻用不上力,只能像在森林裏快要被吃的小鹿般拼命在地上掙扎。
這時,其中一個女孩從火堆中走了過來,扶起了我。
「你還好嗎?你已經在椅上睡了很久呢!」她溫柔地笑道。
我向掛在左手的電子錶督了一眼,但卻看不到任何數字。
「呃...摔壞了嗎...請問現在時間是...?」
「噢,現在大約凌晨一時吧。不過你的手錶應該不是壞了,只不過是燈光消失了...」
我頓時語窒了,說不出聲。
接着,圍着篝火的人邀請我一同坐下,並告訴我睡覺時錯過了的一切。
原來,在晚上七、八時的時候,所有地方的燈光都頓時熄滅,連電腦電視機的螢幕都不例外。目前有不同的學說解釋這件事,包括磁場的變更,又或者星球方位的轉移,但這皆是毫無說服力的。
「就是這樣,如其留在家中在黑暗中生活,倒不如大塊兒待在一起,還頗有氣氛呢。」坐在旁邊的老人緩緩說道。
在旁的人都紛紛頷首同意。
望着被烈火照得通紅的臉孔,皆是歡樂從容。有些人圍着篝火跳起舞來,有些年青人聚在一起玩紙牌消磨時間,也有些人則互相分享各自的食物。 不過,最令我驚喜的是每當有人遇上問題需要求助時,其他人都願意伸出援手。
這就是人們所嚮往的生活模式。
想不到,在香港這般人情冷漠、以金錢掛帥的地方,在缺乏燈光照明的情況下,卻有如此明亮的,令人感到人間溫暖的篝火。
早上六時,晨光再度照亮了大地。這也許是第一次,我們察覺到光明的可貴。
於是,人們也趕緊上班上學,過着沒有任何燈光照明的日子。即使生活也許變得不便,但人們也不會抱怨;相反學會珍惜沐浴在陽光下的時間。
當每日到了黃昏時分,人們便會放下手上的工作——不管有多繁忙,回到每個篝火,好好享受火光的光芒,以及和其他人相處的時分。
從那夜起,所有燈光都消失了,但卻築起了一個又一個照亮人類的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