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人喊著「一心?是不是你呀?」「快出來!就快九點了,再不回校就錯過第一堂,是中文課,多重要啊!」不出所料,那人正是媽媽。前一句我還在想她為什麼找到這裡,是不是她很清楚我?後一句使我心灰意冷⋯⋯ 她還是那個只當我是讀書工具,毫不關心我的媽媽。難道我的生活只屬於學習嗎?我不可以有自己時間、興趣、娛樂?憤怒和悲傷交集着、充斥着我的心,我衝出洗手間,紅着眼睛地向媽媽吼了一句:「我不會回學校的!」怎料媽媽一把拽著我,把我拉出商場外,強行拉上回學校的小巴。
巴士上太多人,我不敢大聲說話,只好硬着頭皮拉開媽媽緊緊捉住我的手;我更不敢喊停車,只好忍着淚水,不敢直視媽媽憤怒的眼神。感覺媽媽在我身邊時,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因此一定會受到責備而感到害怕,那害怕使我逃學的心態瞬間減了一大半,但我越想越生氣,眼淚就越流越多⋯⋯
終於回到了學校,在校務處辦理遲到手續。媽媽不停向老師解釋我遲到的理由,老師看着我雙眼通紅的樣子,他說:「先休息一下,今天先請假吧,帶着這樣的情緒學習也沒有用處。」媽媽卻說:「今天的課很重要!」老師回答道:「今天所有的課安排同學之後再給你補上,今天也不記你逃課,只會記遲到。」媽媽聽到這裏,才放下心來,連忙叫我答謝老師,不等老師說其他話,便匆匆拉着我回到家中。
回到家中,爸爸已經上班去。媽媽對我逃課這事感到十分生氣,大聲喝道:「陳一心!你竟然這麼大膽,敢逃課去?不想讀書了是吧!你知不知道書簿費多貴,你這樣做簡直浪費我的心血!」她說了很多話,卻沒有一句是關心我的情緒,我越想越憤怒,直接和她吵了起來!「你為什麼不關心我,從早上到現在,一句關心也沒有,何況是這些年來!我只是個讀書的工具對吧!為什麼要將你的標準放在我身上?」她答:「你真不孝!竟敢如此大聲對自己的母親說話和插嘴?我花了這麼多時間在你身上,你卻連全級頭五也沒有!你有資格這樣抱怨嗎?你對得起我花在你身上的心機嗎!」我低下頭:「我是你的女兒,是個人,不可能是完美的,我已經很努力了,你還想我怎麼樣你才滿意⋯⋯」
一怒之下,我再次衝出門口。跑進後樓梯往上四層-天台。氣喘喘地站在邊緣的矮石牆上。這好像太衝動,但是我根本不用瞻前顧後!我每天只有讀書,根本沒有時間交朋友,就算是多年同學也很陌生,而生活只有讀書和不關心我的父母,好像沒有一件事是順心如意的,也沒有什麼值得高興和珍惜,更別說是留戀了⋯⋯
如果我從這裏一躍而下,可能真的是對自己的「解脫」⋯⋯
這時,母親也趕來了,她喊道:「你在幹什麼!瘋了?快下來,很危險!」「你跳下去,我這一年給你付繳的學費都浪費了!還不知能不能退錢!快下來吧!再者,你這樣做一定會驚動在工作的爸爸,如果他請假會少了一天的工資!」一句又一句不知算是責備我,還是勸喻我下來的字句使我的心越來越亂⋯⋯我回應道:「為什麼你始終不能說一句關心的話語?說一句會浪費了時間、心機?還是你從來也只是當我是一個機械人,不需要任何的情緒照顧,只會不停地讀書、學習、測驗、考試,滿足你所有的『要求』,和所謂的『孝順』?你從來沒有關心過我為什麼會逃學!」
難道我不知道自己逃學是錯的嗎,但就算我認了錯,事情不會改變,因為媽媽根本不會冷靜地聽我訴苦和理解我,只有無盡的責備和質疑⋯⋯
這一刻,以前畏高的我好像克服了一樣,從前連站在十樓的窗戶看下去都會變得戰戰兢兢的我,現在站在四十高層望下去也不會再顫抖。我向望下著地面,那裏好像一個遊戲中心,色彩繽紛的光芒一閃一閃地照耀着我的眼睛,充滿快樂的音樂慢慢地流進我的耳朵裏。遊戲中心裏面熙熙攘攘的人們充滿了歡聲笑語,好像是一個沒有任何煩擾的地方⋯⋯
這個「畫面」使我着了迷,向前走⋯⋯我清楚知道那些只是幻想,但不緊要,因為無論這個決定正確與否,至少我還是替自己作了一個堅定的決擇,營救了那個萬念俱灰的「靈魂」,幫助她脫離了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