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家一共有五個人,兩個小孩、一對夫妻、一位耄耋老人。有人說:「家有一老,有如一寶」。這老人可不普通!他曾是一名小有名氣的作家,見證了進步、見證了鬥爭、見證了時代的變更。
我再悄悄地告訴你一個祕密,我才是家中年紀最大、最有見識的人!為甚麼?先不計較我百年成數、千年成材的的前身,我見證了老人的成長,我體會了進步、體會了鬥爭、體會了變更--我大部分時間是一個書架,是老人生長不可划缺的「伙伴」。
一位工藝精湛的無名工匠將我從幾顆千年大樹融合製成,柱身、隔板、支撐、橫撐。雕花、合併、打磨、上油。工匠重重複複的工序後,我終於成型。木製細膩、紋理雅典、結構文具、五層隔板,柱身與側版都是缕空雕花的設計。
我的第一代主人直接去工匠家接我,他撫摸著我的雕花,愛不捨手,興奮極了。他是一個收藏家,我是工作是放置他的收藏品。他愛屋及烏,我在那間豪宅居住的時候,也受到了豪華招待,下人打掃得一塵不染。後來,一天晚上,一個強盜合夥闖進了他家,把我身上的錢財一劫而空,還留下了個刀疤子,驚心動魄,怪丑的,心酸。收藏家沒受太大打擊,只是將新的收藏品上新的架子,把我拋棄了。
我傷心了好久好久,久到另外一個人把我拾回家,直到他將我塞滿書本,我才緩過來。
他是老人的父親,是一位知識分子,給人教書,賺不了幾個錢,卻總是存著錢買書。本本書都被翻到爛了,但他還是愛不捨手。他結婚生子將兒子介紹給我,每一年,都在我柱身上刻下一劃,記載他成長的歲月。養了個小書呆後,大手、小手都在架子上留連。這時,書塞滿了每個角落、橫放、豎放,多出的放在地上,就是不肯買個新書架。
直到文革,書藏的藏、燒的燒、人散的散。家又空了。只剩我和一些老舊家居面面相覷。
我以為我又要易主了,不然就真的被砸爛、毀掉。誰知,過了好些年,小孩長大了,成為了一名知名作家。他十分念舊。我看著他再將我填滿,我腹腔滿是說不出的感動。本來我十分惡厭疤痕,但作家撫摸柱子上一條條橫紋時,柔情與溫暖也注入了我。我恍然大悟,好的家具並不在於它多麽貴重、多麽美觀、多麼有價值,而是在乎它與主人感情。書的香味特別吸引,雖然他們不像「名貴」的收藏品。書,他們才是世上最貴重的寶物,他們才能培養出最好的人。
後來,我跟老人搬入了新家。認識了老人的兒子、兒媳婦、孫子、孫女。我在新家不受待見。這個家除了老人,沒人在乎書。有時,女主人在我身上掃來掃去,掏出幾本舊書,扔了。我身上的書越來越燒、越來越黃,只有老人偶爾翻找翻找,年輕一代,全部拿著小小的方形手機、新科技。
在後來,老人過了身。黃色的書頁堆滿了塵,時不時有些小蟲子在這裡爬來爬去。我見證了老人的逝去,我體會了科技的進步。看著新一代不再閱讀「書」、甚至報紙。這些古老的產物都被新科技取代,新科技被更新的科技取代。他們更換科技的速度比收藏家更換展示品的速度更快⋯⋯
一天,女主人決定把書都清了。不安再一次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