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失去這雙腿以前，我是芭蕾老師的愛才，我是備受觸目的舞蹈界新星，我將來會毫無懸念地成為閃亮的一流芭蕾舞舞者──在我遭遇到那場莫名奇妙的交通意外之前。

「我不相信，這怎麼可能是事實呢。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呢？」這是一般人在得知自己殘障了之後的反應吧。我也不例外，對於從此沒有方向的人生，我想都不敢想。

記得小時候媽媽給我看過一部電影，關於一個小男孩勇敢追逐夢想，最終成為芭蕾舞家的勵志故事。那時媽媽告訴我，「你比別人幸運多了，那個男孩排除萬難才有機會學習跳舞，你卻打從出生就擁有跳芭蕾的天份了。」

如今，我卻連跳舞的資格也沒有了。

我伸手到胸口前，下意識想摸摸繫在頸上的項鍊。那是幾年前爸媽為了慶祝我在芭蕾舞比賽勝出的禮物，銀制的鍊墜是一個舞動中躍起的女孩，因為項鍊手工精緻得栩栩如生，所以我每天都珍而重之的繫在頸上。可是任憑如何摸索，都描繪不到鍊墜的出現。

我急忙環顧病房的四周，只有媽媽在沙發上睡得肩膀都歪了。

我輕叫幾聲「媽，媽﹗」，她就一臉倦容的醒來了。

「怎麼了？那兒不舒服嗎？」她關切地摸摸我還搭在胸口的手，問道。

「沒有，沒有，我很好。只是，我的項鍊那兒去了？」看到她時刻警戒着怕我覺得不適的臉容，我很是欠疚。

媽媽聽到我的問題，卻面有難色的支支吾吾。

「扔了嗎？」我着緊握緊她的手問。

「沒有，不是在這兒嘛。」她在病床旁的櫃子拿了一個透明膠袋出來，遞了給我，「只是……都沾上血了……我怕你看到會傷心，就藏起來了。」

我接過膠袋，端詳起那個舞動中的女孩來，的確都沾上血跡了。本來閃閃生輝的銀色現在被一層難看的暗褐色所掩蓋。「好髒哦，可以替我抹乾淨嗎？」

「當然了。」她用清水把紙巾濕潤了，細緻地把鍊墜擦乾淨。

「那個……你有沒有責怪過媽？」她的聲音突然響起。

「沒有呀，為什麼要責怪你？」

「你真的沒有責怪媽，把這麼高的期望讓你負擔嗎？害你現在這麼失落。」

「怎麼可能？是媽你讓我這十多年的人生有過方向，讓我曾經那麼的享受芭蕾的律動旋轉呀。」我接過已經擦乾淨的項鍊，「即使我以後再也不可能……跳…起來…了」在我不留神之際，眼淚不止地滾落，「但是那些過去的日子……會成為最棒的…回憶呀。」我牽起一抹微笑，用手背擦乾臉上的淚痕「那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我費力地支撐起身子，把項鍊繫上。

對啊，原來已經不要緊了。我雖然從此失去了夢想，但是過往芭蕾所帶給我的快樂，所帶給我在舞台的成功感，已經足夠銘記一輩子，成為最美的回憶了。

將來，我不知道自己會成為怎樣的人，是有了別的夢想，還是依舊不捨地掛念芭蕾優雅的舞姿。不過，無論何時，我都會告訴別人，我曾經是一個芭蕾舞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