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的年年,月月的月月。」
我提起手中的圓珠筆,寫下了這些字,又把它劃掉。看着手中的這張白色帶空格的作文紙,有點無奈和焦急。
為了這篇文章我想了很久,可是每一想頭緒了就感覺不對勁又偏題了,再刪掉那些寫下的字。
「家人。」極度簡單又難寫的題目。
家人是你的什麼?家人是......我想不到一點正常的頭緒。家人不就是家人嗎?還問家人是什麼這也太麻煩了。
我心裏一個個問號和煩躁標誌冒起,幸好我自我情緒控制比較好,否則我也不敢假象。
天空中的雲很美,透白色中帶一點陽光射下來。白鴿圍繞着這附近我能所目的天空飛翔,展開他們那雙絕美彷如天使般的翅膀。他們的叫聲在天空不停回響,可以說是喧嘩,但卻不失和諧。
我合上疲倦的雙眸,安靜去細聽白鴿的叫聲和寧夏的風聲。
心中的熱氣平復了不少,讓我自然的發出了微笑。
「嘀嗒嘀嗒嘀嗒......」
一陣礙耳的聲音,有點類似時鐘的那種...令人雞皮疙瘩的聲音。讓我感覺到了大煞風景的滋味,令我不得不睜開雙眼,看個究竟。
但其實沒有任何不正常啊,我無奈的想,嘆了口氣。
把手上的作文紙折了六折,隨便在書包找個地方塞了進去。然後推好凳子,跟鄰座說了聲「再見了。」便一手拿起書包就走出課室。
我可不想再為了這個難產的作文題目影響我的心情,我還要回家用電腦呢,暫時就抛下這個吧。反正家人對我來說又不太重要,無所謂。
一邊想著,一邊笑著。
我敢發誓,我永遠不會想象以下所發生的事情。那是多麼讓我戰慄。
「嘀嗒嘀嗒嘀嗒......」又響起來了,那聲音。
我突然想起來,這個聲音,是我電話鈴聲。上次和同學們交換鈴聲時讓他們給改了,我苦笑了良久。
拿起手機,是一個沒有顯示號碼的電話。按下接通鍵,把它輕輕的放在耳邊。
「喂......」我有點害怕,畢竟來電的不是我熟悉的。
「請問是韓漫的家屬嗎?」一把陌生的女生徘徊在我耳邊。
「是......的。」我感覺身子不禁的隨著那個名字而抖起來,因為那是媽媽,自從我父親去世後我唯一的家人。
然後,我感覺世界成形一片空白。不,是白茫茫。我眼前的一片天空首先變成了白,再被黑色渲染,慢慢的,細膩的參入我的心房。
一種莫名的疼痛,卻沒有讓我哭。
須臾,我感覺到了我的身子輕盈了幾倍,往醫院跑去。我已不再去想到底有多遠,我腳程可以到否,心中那烏黑中僅存者一個身影。我分不清出那到底是汗還是淚,只記得它們都是咸咸的,會讓皮膚不舒適,同時讓人有一點一滴的辛酸。
跑啊跑,我早忘記了時間;跑啊跑,我早忘卻了自我。
「她現在遇上車禍,情況嚴重!請趕快來甲醫院!」
那是我最後一句從電話那聽到的話語。頓時我呆了,眼前就只是冒出那個影子。
媽媽的頭髮;媽媽的臉孔;媽媽的雙手......
當我忘卻一切推開那個房門,看見她沉睡在那床上。安心了許多,但還是未減擔憂。
她臉上的綳帶緊緊地貼着輪廓,似乎透不出一丁點氣息。身上多處都有傷痕,真的很嚴重。
那時候,我才意識到這是真的,這個嚴重性。
我一步一步,走過去她那。不自覺,手輕撫她的臉,才發現她的臉上很多皺紋。我握緊她的手,找張椅子坐下,就呆在她身邊。伕下身子,睡在她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的時數,我感覺到手的顫動。我立即醒過來,帶著警覺性的眼睛。
只見她的眼睛閃動數下,感到清晰了,才睜開眼睛。我高興得要叫起來。
「媽媽?你醒來了!」
「小朋友......」她臉上帶著不應該有的率真。「你是誰?」
有聽說,假若一個人受到最大打擊時就會像晴天霹靂一般,整個人停頓了;又是山崩海裂般,心中某一種東西會裂開,會有種特別的疼痛。
是的,晴天霹靂。比晴天霹靂更為之嚴重,是山崩海裂。雨,已經因為太突然而出不來了。
「什麼啊媽媽?你別......開玩笑了......」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緊抓著她的雙肩,身子都因害怕震個不停。
「我是你女兒啊!你不記得了?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記不起來?我是韓為霜啊!還記不記得你後來替我改這個名字的時候你說我倆要好好撐下去不要給我在天堂的爸爸丟臉阿?你還記得你說『為霜』是因為你希望我倆『為雙』啊?還記得為何要用霜字嗎?你說希望我可以像霜一樣的雖然平凡只有不長時間但卻是絕色啊!」
我發出了連聲的吼叫,而媽媽則是愣住了。結果我吵得很大聲,連護士都來了把我趕出房間。我讓自己先安靜下來,想想自己也是個青少年了,要懂得去面對。再喝口水,等自己完全的用理智行動。
晚上十點,我還是留在醫院。護士見我也起心疼,就安排了一張床給我,待我去安睡。我依然在那窗口,望著裏頭安睡的媽媽,心好像在淌血,沒有任何藥物可以壓制住。
媽媽,你還記得我小時候經常搗蛋弄得你打我嗎?
你還記得我經常因為欠交功課而被老師罵嗎?
你還記得我經常說討厭你讓你生氣嗎?
如果你記得就起來打我啊......不要說忘記了好不好.......起來打我吧......
像以前一樣狠狠地罵我啊......
「小朋友,該回房間啦,你是哪號病房的?」一個醫生走過來,看見我在此。「為何要哭呢?」他從口袋拿起了一條手巾,幫我擦。
我才知道原來我哭出來了,完全感受不到。
小時候被母親打了,在狠狠的哭泣。還在嘮叨媽媽說很恨她之類。結果媽媽走過來一點也不溫柔的罵「哭個沒停,有何用?倒不如去想辦法比較實際!」
從此為了不被她小看,再也不哭。寧願忍痛也不准自己流下一滴淚。
「叔叔,我問你一個問題。假如你要丟棄一樣在自己面前的東西,你會如何?」
他微笑看著我,抿唇一想。「那我就會想辦法去讓自己不去抛棄那樣東西。用自己所有的方法。」
「那如果你要抛棄的東西其實不重要呢。」
他呆了會兒,嘴角的弧度比之前彎上。「你是韓為霜吧。」
這次是我怔了......他怎麼會知道?
「裏頭的女病人是今天下午送來的,自己已經全身是血要急救了還不理自己危險喊著『為霜......』呢,讓我也嚇一跳。」
我心中一陣暖氣溢出,卻無法表達那感受。
「其實阿,人生中全部東西都是重要的。不過,大部分人都只是覺得生命中的一小部分才是重要。因為往往我們就是忽略了一點很仔細的東西,很實在的心意。我就是因為曾經不懂得要去珍惜所有我擁有的,待我發現要去找回來時就變成煙霧散去已久了。我們知道一朵花綻開是很美,可是從來沒有人去留意到底花開的那個短暫的經過是如此的令人動容。世界上沒有一樣東西是不重要的,在乎.......你希望它在你心中有多重要。到你真的摸不着了,那就為時已晚。」
「所以呢,你要想辦法去把它拿回來,對吧。」他語氣輕輕的,不帶任何掩飾的告訴我。
他曾經迷失了,當知道出口後。出去,外頭都化為風,抓也抓不住。
曾經我認為母親對我來說毫不重要,並且討厭。因為她囉嗦,她令我煩躁,是可有可無的。但這份對於可有可無的感情卻是不能缺乏的。也就是說,她不是可有可無,而是重要得早已在我心中融合在生活裏。我卻從不發現。
所以,我要懂得明白。我點點頭,向他致謝。
「假若有天她記起來了,請你轉告她,為霜這個名字真的很好。作為一個堅強的女子活下去。」
他摸摸我的頭,瀟灑的走去。
我心中打定算盤,既然媽媽現在失憶了,那就由我努力讓你想起來。
我想到了那篇作文該如何寫了。
家人是...我們一生中最重要的寶物和金錢還有溫暖。
就讓我幫你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