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的玩弄,往往是無法估量,無法肯定,無法預計,也無法逃避。
「呯!」一陣劇痛流遍全身,熱血濺滿遍地,想用雙手撐地站起,怎料卻不聽使喚;抬起雙腳,突然劇痛直衝上腦,痛得我面部扭曲。我痛苦的呻吟着,呻吟着,慢慢便失去知覺,耳邊卻不斷迴響着微弱而嘈吵的聲音,「撞車呀!」「有人受傷呀!」「快報警吧……」
這是怎麼回事?我死了麽?不行,我不可以死。我還有父母、朋友,還有美好的前程、理想,我不可這麽快就……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強光射進我的眼簾,我想抬起雙手揉揉眼睛,怎知我的右手毫無知覺,我這下慌了,我強行張開雙眼,看到右手被紗布「重重包圍」,不能動彈,而頭部仍然十分疼痛, 尤其是頭部兩側的位置。我用左手撐起身子,環視四周的環境,感到一切都很陌生,一切都很寧靜……咦!怎麼我聽不到一點聲音?
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膊,我回首一看,大叫道:「媽媽!爸爸!」我張開手臂擁抱父母,淚也不禁流下來。突然我看到一個奇怪的現象:為甚麼父母的嘴唇在動,但我卻聽不到他們說話!我鬆開手臂,望着父母,只見他們的嘴唇不斷在動,但我卻聽不到他們說話!
「發生了甚麼事?為甚麼會這樣的?為甚麼我聽不到任何聲音?」這時,爸媽也呆住了。
自此,我永久殘障了。
由於我雙耳耳膜被車頭玻璃碎片刺穿,聽覺神經系統嚴重受損,醫生診斷我的雙耳已永久失去聽覺能力,而右手亦出現嚴重骨折,雖然在手術中被打上石膏,但右手已失去大部份活動能力,舉箸提筆,諸多不便,知道這消息後,我根本沒法接受這事實,我精神崩潰了,我將會失去維也納音樂與表演藝術大學鍵盤樂系教授一席位,我的理想亦完了,也許我的音樂人生要畫上不完美的句號,在五線譜上留下不完整的樂章。
很多朋友都來探望我,安慰我,他們根本不明白、不理解我的心情——我熱愛音樂,音樂是我的一切……
在孩提時,家境貧困,我沒有機會受到教育,而我一直都很喜歡音樂,音樂是一種美妙的藝術。後來我幾經辛苦日以繼夜工作,將賺回來的金錢放在音樂方面,我不斷學習,最終得到大學給予我獎學金到維也納進修,後來我還成為一名教授,在大學繼續教書和做研究。從當一名木工學徒到獲得教授的職銜,是經過無數的艱苦和努力,但是這一次的意外卻令我從顛峰滑到谷底,這種絕望、無助的悲痛,難道他們會明白嗎?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在家休息數月,在表哥的陪同下,回到大學的辦公室,收拾個人物品和一些未完成的研究——那是一份對巴洛克時期的歌曲的深入研究,本來我在意外前有重大突破,可惜卻不幸因那次意外而遺失了一部份。現在我連和別人溝通也有困難,更別說繼續做研究。嗚呼!難道命運真的要這樣玩弄我嗎?
突然,在我眼邊略過一幀照片,這不是我在大學一年級參加蕭邦國際鋼琴比賽時所拍下的相片,那時我年青力壯,熱哀於彈鋼琴,一雙巧手在琴鍵上舞動,將樂曲的精萃表現得淋漓盡致,把美妙的旋律扣動評判和觀眾的心弦,打造出我個人獨特的舞台,為我嬴得無數大小的獎項,亦在蕭邦國際鋼琴比賽中獲得第六名。現在望着那殘障的右手,亦只能在回憶中緬懷台上雄姿英發的一時。
雖然我已完全失去聽覺,但在離開維也納前,我的門生安排我到在金色大廳觀賞一場音樂表演。現在台上鋼琴家將雙手輕輕放在白色的琴鍵上,輕彈了幾下,吞吐出幾個音符後,觀眾屏息凝神,靜靜等待。霎時間,他的手再次在琴鍵上舞動,音樂隨之而起。台上鋼琴家的身體隨着旋律而移動,他臉上的微笑已說出這是一首輕快而喜悅的樂曲。觀眾聽着這般的音樂,亦不禁陶醉於當中。但是,我跟本不感到愉快,也不受這樂曲的魅力所影響。畢竟,在我的世界中,並沒有音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