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隆......隆......隆......
聲音越來越大,從四面八方慢慢逼近,像張大網要把我包住。我胡亂用力揮動手腳,如漁網中的魚兒般掙扎,但無從掙脫這聲音的牢籠,最後只有像嬰兒般,手掩耳朵蜷縮著身子,好像這樣就能從噪音中逃脫。
我喘著氣在床上坐起身子。呼,只是夢。黑夜寂靜無聲,窗外還有路燈橘黃色的光。一切這麼的和諧而自然。我閉上眼,再次入睡。
早上我被手機的鬧鐘震動震醒,四周異常的安靜。沒有小鳥的聲音,沒有鬧鐘的聲音,只有靜得耳鳴的嗡嗡聲。我到廁所扭開水龍頭,水流出來,竟然完全沒有水聲。慢慢的,連那嗡嗡聲也感覺不到了。
去了看醫生,診斷是原因不明,而且失聰可能是永久性的。對啊,什麼原因不是太重要了,反正我以後都聽不到了。
手錶放在耳邊聽不到有節奏的滴嗒、滴嗒。冷氣機運轉的聲音,開燈的啪聲,鉛筆跟紙摩擦的嚓嚓聲,一切都成為了死寂。將菜倒進熱的油鑊裡,熱油甚至飛濺出來燙到了我的手,很痛,可是依舊無聲。我閉上眼很努力地想要聽出一些聲音,依舊是徒勞。
我打開電腦的音樂播放器,自動跳到最近播放的樂曲,貝多芬第七號交響曲第一樂章。我把手按到擴音器上,感受著震動,邊在腦中回憶旋律。
長時間的微小震動,間或有幾段稍強而長的震動,是前奏。震動突然加強,進入了主題部份,然後逐步回歸微震。一段不短的弱音過度後,震動加強了少許,出現了有幾下有節奏的短促強震,定音鼓的聲音,然後又是一段長時間弱得近乎無震。震動逐漸加強,不斷的增大又減少,然後在數十秒的平靜後又逐漸增強,主旋律延伸出的歡快變奏交替出現,幾乎可以看到一片歡騰的景像。震動漸漸減弱,一切又慢慢地回歸平靜。
貝多芬好像寫這首曲的時已經完全失聰。他作曲的時候腦海中一定想像著各種樂器交織出來的聲音,即使耳朵不是真的能聽到,腦海中也能「聽到」那些曾經的美妙音符。我不是貝多芬,終有一天我會忘掉我聽過的聲音。
不是每一種聲音也能用手來回憶,我試著開口說話,感覺到喉嚨的震動,頭腔內的震動,就是聽不到自己的聲音。有一天我會連自己的聲音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