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現光明

  • 作者筆名:Ching Chak Yan
  • 發表日期:2016-08-31
  • 寫作年級:F4
  • 字數:1442
  • 文章類別:其他

「恭喜你!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視覺膜捐贈者,可以隨時進行手術。」聽到這個消息,我卻沒有感到高興。臥在病床上,我聽見母親不住地飲泣。她抓住我的左手,淚珠滴在我的臂上,尚帶一點的餘溫。只憑著聲音,我能夠看見父親正搭著母親的肩膀,而醫生和護士卻在另一旁用憐憫的眼光看這溫馨的一幕,像電視劇催淚的大團員結局一樣,真令人受不了。我只是眼睛看不見,然而我卻對這一切不聞不問。

意外發生之後的這段時間,我由本來的恐懼,到現在逐漸接受了這片黑暗。失明,就像被放逐於這五光十色的世界以外。可是,對我來說,這倒是一種解脫。世間的榮華富貴,凡夫俗子的術業,我早已無緣。我本已準備下半生獨自爭扎,浮游黑暗中,不沾半點紅塵。為何現在又要把我帶回去?我在想,為何我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何時會看不見,何時會得到施予,也無法知曉。既然如此,我只好隨既而安。

清早,我從睡夢中迷糊地醒來。可是,周圍仍然漆黑一片。我摸了一摸臉頰,一卷繃帶蓋著我的雙眼。對了,這不是夢。我盲了。這是手術過後的第二天,昨晚我夢見自己康復了,在沙灘一個人看海,我看見了一個穿白色裙的女孩,站在海的不遠處,手按著白色的闊邊帽,回頭對我微笑,可是帽子遮住了她的雙眼,陽光也太大看不清她的模樣。然後,一道白色的強光把一切都吞噬了,也把我弄醒了。醫生說我的視力很快就會回復,在這之前,唯有好好忍耐。我聽說了,幫助我的捐贈者是一個女孩子。她在一場車禍不幸喪生,她的家人按照她臨終的意願,把她的遺體捐出去了。真的十分感謝她!是她拯救了在絕望中的我。即使遭遇不幸,也希望為世界留下最後的祝福。她所有的,是如此高貴而純潔的靈魂。我向上帝祈求,在天國好好紀念這位不幸的小姑娘和她美好的事跡。

這時,有人進來了,是小瑤。她是我的青梅竹馬,也是我的同班同學。今天,她又來醫院探望我。有她來探望我,在這段時間,我總能夠找到一點的快樂。

「你看上去十分精神」小瑤說:「看來手術很順利,對吧?」

「嗯。」即使看不見,我依然把頭朝向窗外,說:「我深信,就算這個世界再烏煙瘴氣,再昏天暗地,仍然有人會竭盡所能,發出一點點微弱的光芒。」

「我也是這樣認為的。」她說:「啊,對了,我給你帶了張唱碟。」

小瑤把唱碟放在唱機上,唱針喀嚓的一聲,鋼琴上的手指開始在黑白分明的鍵盤上飛舞,在狂亂的旋律之中,一切逐漸消逝,直到無影無蹤。

然後,一直這樣,不知過了多久,好像過了幾個星期,也好像過了好幾個月。窗外啁啾的鳥鳴,把我叫醒了起來。雖然四周漆黑一片,我卻能感受到溫暖的陽光輕撫我的臉頰,一陣的涼爽的秋意從窗隙中溜了進來,提醒我新一個學期又要開始了。突然,我記起今天終於到了拆線的日子。很快我就能跟小瑤一起上大學去,真是令人期待!這時,我聽見門打開了,是護士和母親。她們把我帶上輪椅,出了醫院外。

「我們要去哪兒?」

「待會兒你就知道」母親的語氣既輕鬆又帶一點的興奮。

感覺一切都格外的輕快,輪椅好像比平時走的更快,輪子與青草摩擦的聲音更是清脆響亮。終於,輪椅停止了前進,泊了在一個樹蔭底下。海風迎面吹來,我聽見了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樹葉婆娑的沙沙響聲。點滴的陽光在我的身上紊亂的跳動,我能夠感受到那微妙溫差的躍動。身旁窸窣的蟲鳴,遠處傳來的海鷗叫聲。這一刻整個世界恬靜無比,好像停止了一樣。護士姑娘用她纖幼的手指慢慢地把我眼睛上的紗布拆開,我按奈著心中的衝動,靜靜地等待這個揭曉的時刻。突然,各種的色彩映入眼簾,天空盡是一片的湛藍,偶以有幾片輕飄的白雲,地上滿佈蒼翠,有奼紫嫣紅的錦簇作點綴,絢爛奪目得很。我站了起來,眼淚不住的溢滿眼眶,把視野變得一片模糊。我小心翼翼的擦乾眼淚,生怕又會弄傷眼睛。看著這些景色,我想起了捐贈我視覺膜的那位小女孩,我在心中小聲地唸了她的名字。謝謝你!這個重生的機會,我會好好得地珍惜!回頭一看,母親正笑得合不攏嘴,我也很久沒見過母親這麼燦爛的笑容。而在她們的身後的遠處,正是小瑤,她提起腳跟,笑著向我揮手。我也笑了,向她揮手回應。

從今天開始,我的世界再次變得七彩繽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