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很冷。外套的溫暖在二月寒風相比下,看來太單薄,雙手早已吹得麻木,身體也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然而,眼看懲教所四周用鐵網築成的高牆,冷的感覺猶如在吞噬身體,亦把我的將來與一切毫不留情地吞清光。「呼呼」風聲,難道也在譏笑我吸毒、販毒的愚昧嗎?
沉淪在毒海也有兩年,每次都有幸運之神眷顧,警察掃蕩娛樂場所,查這樣,搜那樣,在我身上每次都只能空手而回,「可惜啊」,那時的我總愛揶揄那班傻呼呼的警察,看著他們既憤慨又無奈的表情,總會沾沾自喜。但萬萬沒有想到,最傻的原來是我。當我把一包七彩繽紛的毒品交給朋友時,就被人逮個正著。我不說,路過的人還以為我在拍電視劇吧。但當手腕被手銬扣上之際,隨即帶來一份不安的束縛,狠狠地告訴我這是鐵一般的事實,送進來懲教所也是幾天後的事。
冷風再吹過臉頰,現在連臉也麻木起來。跟外面的世界只是一網之隔,但就是一年的距離。如果我能夠戒掉那種難纏的毒癮,以毅力去忍受心癮帶來的輾轉反側和徹夜難眠的晚上,今天的下場相信會是截然不同的。
兩年前,父母兩個都要上班,下班回來的疲憊,百多呎的客套房,汗味的難忍,侷促的感覺……一切都逐少逐少地滲透著貧窮的苦味。家從不溫暖,有時更像是一個囚牢,令人窒息。雖說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源於緣份,但我常會想我們一家的緣份從何而來,抑或緣份從來沒有光臨過這間狹小的陋室。
沒有父母的規管,懶散的性格和怠慢的做事方法只令學業成績每況愈下,起初還會教人氣餒,但久而久之便對成績不再抱有期望。成績單上的括號,「資質平庸,將勤補拙」的評語,寫得算是婉轉了,但如果寫得再惡劣一點是可以令爸媽擠出時間來關心我,讓成績單變得更難看又何妨。然而,等待一個不知何時才能實現的希望,是絕望也是寂寞的,空虛的感覺不斷填滿空虛的心房,變相日子更難過得快樂。
慶典的是,唯一讓我振奮的還有身邊幾個朋友。雖然他們只是酒肉朋友,但在無數個漫長的晚上,我還是要靠他們一起度日子,在街上亂逛,到公園閒聊、破壞,我從不阻止,甚至當他們拋給我一包載有幾顆藥丸的透明膠袋,我更沒有拒絕。毫無疑問,在我手上的是一包軟性毒品,吸毒的禍害誰會不知道,但如果要在漫長痛苦和短暫快樂間作出選擇,我壓根兒沒有選擇的餘地,在沒有支持的情況下,我還有甚麼能力跟痛苦進行一場拉鋸戰。每次吸食毒品,都為我帶來興奮和忘憂的作用,不斷的狂歡、熱舞、享受,那種既真也假的感覺著實令人著迷。
然而,明明知道一顆又一顆形狀可愛、顏色鮮艷的毒藥是「治標不治本」的同時亦會蠶食身體機能,又眼見吸毒的朋友被補;遇過曾經因為服食毒品而昏迷,醒後變得精神彷彿,自暴自棄的人;看著白布蓋過他們的臉孔,這一切都教我下定決心戒掉毒癮。數不盡的晚上,我把自己困在家中,寧可與孤單長夜作伴,也希望靠自己戒毒,嘗試擺脫這個沉重枷鎖。可惜的是,這一切都是徒然的付出。毒癮太深,已經去到不能自跋的絕望。當爸媽發現我吸毒的時候,還以為終於吸引到他們的注意,並會鼓勵我決心戒除毒癮。可惜,事與願違,他們破口大罵之餘,更把我趕了出家,被補也是當晚的事。上天對我真好啊,失去了一個容身之所,也馬上給我另一個棲息處!
在這裏住了兩個月,不知道是太忙抑或是對我徹底失望,爸媽從沒過來探我。在毒品世界中的浮游與沉淪,我失去一切,未來的路甚難走。
冷風吹過,我任由這股刺骨的寒風不斷嘲笑我的過錯,如果忍耐可換到爸媽的關愛,我想一直站在這裏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