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我升小六了。那年,全級調班;然而只有我在班中沒幾個相熟的。自小受人重視的我,對「新環境」十分陌生。
在開學禮前,老師未到課室時,我坐在課室的中央,與身邊的同學搭訕。談着談着,談到智能手機。同班同學的智能手機的數量都不及我多,一時搶盡風 頭。他們好奇問我,那麼多錢從哪裏來之類的。我的回應是︰「平時都是爸爸媽媽付帳,我甚麼都不知道……」
「『裙腳妹』……」隔了一行的某個同學,本來在看書。他聽到我的一句後,以鄙視的語氣,從口中流出了這句話。我問身邊的同學︰「甚麼是『裙腳妹』?」同學都說不知道。「不懂就回家問你媽!」
叫「甚麼甚麼妹」的想必不是好東西吧!我當然不服氣,可是老師剛好進課室,只好忍氣吞聲。
小息時,我跟剛才談得有點投契的那些同學一起「遊覽」學校。走着走着,我的鞋帶鬆了。跟他們混了好一陣子,我就跟他們說︰「我鞋帶鬆了,替我綁回吧!」
「這個笑話也太冷了吧……」
「我是認真的啊!我不會綁。」
「好強啊!冷面笑匠。」
「要說多少遍你才聽得懂?我真的不會綁!」
「不是吧?真的嗎?」
「我沒說謊!」那時我的臉通紅,滿肚是火。
「在家當慣公主,出來還是要當大姐大啊?」那人又出來搞事了。已經被氣得快要炸開的我,給了他一記耳光……
那天,成了我人生的轉捩點。他如此被我一打,給老師打了小報告,所以我被逼「見家長」。回家後,我當然問清了「裙腳女」的意思,就是過份依賴家人,顯得有如廢物的人。這口氣怎麼吞得下!
一個星期六的下午,在課室裏,坐著一臉無奈的老師,憂心忡忡夫婦,還有滿心不甘的「港孩」。老師望了我一眼,然後臉轉向爸媽,說︰「兩位家長,我作為老師,也不宜轉彎抺角了,我仍有要務在身。今天請兩位來,是因為令女早前因為遭人侮辱,向一位同學出手。」
這時,媽媽盯了我一眼。
「她因甚麼被侮辱?」爸爸故作冷靜的問。
「呃……這個……呃……是一個我希望兩位幫助令女解決的問題。其實……是因為令女要求同學替她綁鞋帶。」這時,爸爸和媽媽也盯了我一眼。
「那麼老師您有甚麼建議呢?」
「我提議減少家傭的工作量。兩位都有工作在身,對不對?雖然令女始終需要照顅,可是過份遷就會形成過份依賴,正是令女的現況。」
「好,我們會着手解決此問題。不耽誤你的工作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爸爸,是你作東還是人家作東啊?
剛踏出課室,媽媽就急不及待的說︰「寶貝,過了這星期就沒有菲傭了,家務以後要親力親為啊!」
「你們不疼我了!」
「不是啊!我們不是這樣的意思……」
「我要她留下!」
「這次行不通了,寶貝。」
奇怪!爸爸媽媽平時會立即向我道歉,然後答應我的要求!
「寶貝,我們不是不疼你,而是想你成長。原來我們也在猶豫,但是被老師這麼一說後,我們不得不這樣做了。」
爸爸說到這裏,我哭起來了。
「還記得之前在討論省錢的問題嗎?為了我們的家庭幸福,為了我們的寶貝女兒,這是勢在必行的。你明白嗎,寶貝?」
那時,我放聲大哭,蹆也發軟了。本想不顧一切地跑回家,也走不動了,只剩哭喊的力氣︰「為甚麼要這樣對我!嗚嗚……為甚麼……」
「傻丫頭,哭甚麼?不是這樣的話,你以後還有不知多少人取笑你多少次呢!哭是可以,但不要太久哦。回家吧。」爸爸果然是售貨員……我就這樣哭着回家。
那天回到家,感覺也不一樣了。總覺多了點甚麼,卻又說不出來。
原來一直以來的「重視」,只是成人認為我不懂處事的「保護」。我知道了很傷心,很激氣,也很自卑。為了不再被人取笑,我決定不再當甚麼「裙腳妹」、「公主」、「大姐大」、「港孩」;要懂得照顧自己,不孤立自己。
在爸爸媽媽的鼓勵下,一個月後,我真的人緣來了。雖然「那個罵我的人」轉校了,但還是要對他說聲謝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