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著呵欠, 爬了起來, 窗簾的一角被微風輕輕吹起, 日光不客氣的溜進我房裏. 好庸懶的早上, 沒有比在冬天裏能被陽光照得暖暖更美好的事. 我睜開雙眼, 瞄了瞄牆上的月曆, 原來已經十二月了, 正是叫人冷得發抖的二十一日, 冬至. 儘管風是刺骨的, 但絲毫沒把快樂的十二月影響. 一切都這樣的美好, 一切都如一般的冬至一樣平凡.

直至我願意從床上爬出來, 時鍾正正地指著十時半, 時間已所剩無幾. 風無情的從窗邊迎面吹來. 我趕緊圍上深藍色圍巾, 把昨晚剛買的糯米麵粉塞進黑色背包裏, 穿上白色連帽毛衣, 把背包背上, 匆匆套上黑色綠邊布鞋, 衝出門口.

香港的商鋪向來競爭大, 如今連聖誕裝飾也要鬥一番. 這邊的聖誕樹要比小孩還高, 那邊的要和成年人一樣高. 一切都這樣的美好, 一切都如一般的十二月一樣平凡.

冒著寒風, 花了十五分鍾, 好不容易才步到巴士站. 看來我並沒有遲到. 車站什麼也沒, 只有垃圾箱冷冷的站著, 像要嘲笑我似的. 我像要和垃圾箱堵氣的掉過臉去, 還是沒人. 到了後我可要他們好看的. 沒錯, 我正在等的就是我那群討人厭的同學們. 在冬至這天, 大夥兒想到一起搓湯圓, 順道興祝聖誕, 再一起住一個晚上. 地點訂在位於西貢的別墅, 是其中一位束馬尾高個子同學的家人準備向外出售的. 在賣出前, 讓我們一大群女生玩個瘋. 竟然在這天給我遲到, 真是不知好死. 可惜風並不可憐我, 我繼續站著, 直至他們一個個喘著氣跑上來, 一個個解釋遲到的理由, 一個個大笑起來. 一切都這樣的美好, 一切就有如一般的聖誕慶祝會一樣平凡.

在巴士上暖和得很, 四十多分鐘後, 到了.

看來那位束馬尾高個子同學的家人要後悔把房子借給我們了. 我們在這把吊飾東貼西貼, 把房子貼得像遊樂園似的. 原本裝潢華麗的房子完全變了個樣. 從九百多呎大廳放眼去, 看來價值不少水晶燈吊著幾條寫上聖誕快樂的彩帶, 窗框掛上七色彩燈,牆上貼滿彩紙, 沙發上一只只聖誕鹿娃娃東歪西歪的坐著, 好有聖誕氣氛. 大夥看著不像樣的大廳笑了笑, 把糯米麵粉, 片糖, 薑片, 芝麻等從袋子掏出來, 好像誓要把廚房翻轉似的又笑了笑. 一切都這樣的美好, 一切都如一般的聖誕慶祝會一樣平凡.

在廚房憤鬥了一整個小時, 我們也不顧麵粉沾得滿手滿臉都是, 就玩起捉迷藏來. 捉迷藏是在大屋必玩的遊戲呢, 我感覺到血液在沸騰, 跑上一樓, 在一個啡色衣櫃裏躲了起來, 櫃裏沒什麼, 只有一股霉味. 透過門縫聽到有人正往一樓來, 還好那負責捉人的架著厚眼鏡, 矮個子的女生並沒發現我. 我聽到她的腳步一直往上爬, 卻一直沒有同學被捉到的笑聲或叫聲. 大概在衣櫃裏的時間會特別慢吧, 等了好久, 一聲尖叫打破寂靜. 我慌忙爬出衣櫃, 向樓上跑去.

那架著厚眼鏡的女生跌坐在地上, 大概是剛才用盡力氣的大叫, 現在正失聲飲泣. 其他同學逐一跑到三樓來. 我扶了扶她, 抬頭一看, 是一只和小孩一樣高的洋娃娃. 娃娃穿著一身英國十九世紀的粉紫色洋裝, 頭戴粉紅蕾絲寬邊帽, 腳上穿著火紅的平底鞋, 透出紅暈的臉上睜著大眼睛, 驟看, 美得叫人咋舌, 就有如一個活生生的女孩一樣.

我把整層三樓掃視一遍, 也難怪那女生會大叫. 這層一個房間也沒, 只有成群成堆的娃娃. 這牆角有白臉紅唇, 穿厚重和服的日本娃娃, 那牆角有烏黑頭髮束著孖辮的中國娃娃. 這櫃子有金髮的芭比娃娃, 那櫃子有布造的椰菜娃娃. 這房子以前的主人一定是娃娃迷吧. 我再盯了盯跟前大概三十吋高的娃娃, 那大眼睛合上了. 我呆了呆, 娃娃在空氣中浮起來, 我有點慌, 準備叫其他同學來看. 不其然, 其他同學就在我身後把玩著洋娃娃. 剛才應該是同學把娃娃拎起了吧. 一切怪了起來, 一切都不像普通別墅般平凡.

這娃娃事件好不容易退了下來,那架著厚眼鏡的女生心情平息後, 氣氛終於回復, 可三樓的娃娃仍在我腦海渾之不退,我相信那架著厚眼鏡的女生也一樣, 不然她不會笑得這樣僵硬. 太陽慢慢的離開, 我們身在西貢, 氣溫本來已較低, 入夜後, 更冷.

我不確定這些娃娃會否影響我們平靜的夜晚. 但在佈滿娃娃的房子睡覺顯然不是個好主意, 我有點後悔地走上二樓, 步入那我和另一個長髮女生一起住雙人房裏. 那房間會有什麼等著我呢?但願不會再有洋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