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環的山頂俯瞰下來,遊客們大概只能看到高樓林立,一棟棟雄偉壯觀的高樓。它們是一個個抖擻精神,排列得整齊有序的將軍,守衛著這個城市,是城市的驕傲、榮耀。然而,香港真是這麼繁榮、昌盛嗎?非也,在另一個角度看清楚,不遠處有一個地方,沒有五光十色的霓虹燈牌,沒有十分完善的設施,甚至連最基本的食肆、百貨商場也沒有,但那裡卻充滿著「人氣」。
這個地方大概叫作「深水埗」。沒錯,那就是我住的地方。
從小,我和爸媽便住在這個狹小的地方。在這連螞蟻也快熱得斃死的蒸籠;在這不足三百尺,卻要住上三個人的狗洞;在這骯髒得連蟑螂都不敢覓食的垃圾站。我卻在這住上了十三個春秋。我早已對這個熱、窄、髒的地獄變得麻木了。適應,絕非因為我愛這蝸居。只是我清楚人不能勝天,可能我已經對現實感到失望了,放棄只是一個更有效的辦法。
有人說,住在這些地方,一大早就碰到身邊的鄰居,家人,能感受莫大的親切感。這可真沒錯。尤其我的鄰居,根叔叔是一個大好人。他雖沒有壯碩高大的身形,沒有過着富足的生活,卻十分樂於助人,更擁有精湛的廚藝。每天早上,他已經準備好我的早餐。有時候當我病倒時,他更體貼得,早起床了幾句小時來替我熬粥。
那我爸媽呢?他們都有自己的工作,爸爸是巴士司機,媽媽則是推銷員,他們總共的收入不多,幸好家裡只有我一個,不需要供養很多人,所以我們的生活也稱不上是「拮据」。可是,正因為家裡只有我,因此我要負責兩家的所有家務。每天打掃、到市場買菜、做飯等工作。過著重複,刻板的生活。但是,這不會打擊我,只會把我堅決的意志磨練得更銳利!
有時候,我真曉不得,為什麼爸媽,根叔叔每天不分晝夜的拼搏,卻不能獲得幸福美滿的日子;而那些含著金鑰匙出生,但從沒曾努力的富二代,卻能夠獲得奢華,富貴的生活。是上天偏心那些人嗎?我們所獲得機會不應該是平等的嗎?我常常羨慕那群人,他們怎麼住在一個近兩千尺的豪宅,仍然怨懟着上天賦予的東西不夠。
然而,人的生活是多麼的虛渺,充滿着多少的巧合。只記得那天,大概是一個平凡的下午,爸媽出了門,繼續他們忙碌的工作,根叔叔也去了做工。我也一如既往的在家裡打掃,更到根叔叔家幫忙。
頃刻間,我經已完成了根叔叔家的家務,在他的床上歇了一會,望著窗外那高聳入雲高樓,居然感到了半絲的惆悵,半絲的唏噓,半絲的落魄。繼而,更聯想起將來自己生活。
天意弄人,我在根叔叔家的櫃子上居然看到了一張彩票,一張這一期的彩票,一張這一期中獎的彩票。沒錯,這真的是這一期中獎的票,我居然信不過自己的眼睛。忽然間,我居然萌生了一襲念頭。我把彩票藏起來,放到自己褲子的袋裡。
當大人們紛紛回家,我看到根叔臉上是多麼的興奮、雀躍,如何的手舞足蹈,如何的興致勃勃,大概他也知道自己中獎了。可是,當他發覺了那張最珍貴的彩票不翼而飛,笑靨就消失得無影無踪了。他似是發了狂一樣,到處找尋它。屢找不獲的他崩潰了,而我卻羞愧的無地可容。可是,這張票印證着我將來的生活,我當然不會拱手相讓呢!
我在床上輾轉反側,不能入睡,並不因為爸爸安慰根叔叔的聲音,也不是媽媽在叔叔的家裡尋找的聲音。大概我的良心責備着我,說我是多麼的卑鄙,踩著別人的運氣來獲得財富;說我是多麼的下賤,出賣自己最敬愛的叔叔;說我是多麼的無耻,至今還不把彩票還給叔叔。
無耻的我,依然用不少藉口來說服自己,我想把責任推諉到根叔叔身上,說他如何不小心,沒有把彩票妥善的保存好,被大風一吹,就給吹走了。我又想這是生活的錯,是社會逼迫我要靠這機會來賺錢,這是我的錯嗎?
我矛盾了,叫我怎能在家裡的蝸居和心理的斗室做抉擇呢?